我正心生疑虑,却见异变突起,一支响着呼哨的羽箭凛冽的划过长空,迅疾如电朝着那领头之人射去。 领头之人却在原地动也未动,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来不及躲。 然而那羽箭即将没胸之时,斜刺里有人挺身而出一剑打飞那支羽箭。 两人不知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我往那冷箭的来处望去,心想莫不是普梵教的弓箭手? 却见那弓箭手光明磊落的从隐蔽处露出半个身子,举着一把铁胆弓对着那领头人破口大骂:“好汉不吃两家餐!荀齐山你这臭小子,教中上下对你不薄,你竟然领了正道狗来反咬你的主人一口!” 那领头人同样朗声道:“安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魔教多行不义必自毙,天要亡之,还是不要做无谓的阻挡了!” 那弓箭手遥遥的啐了他一口:“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别以为教主及诸位长老不在山内,凭你们这些渣滓就能攻破圣山!” 说完,自行隐去。 那叫“荀齐山”的领头人就叹了口气,继续领路。 我冷眼瞧着,依照这破阵的速度,怎么也要行个把时辰。有些无趣,就悄悄的从树间挪腾,由郁凉告诉我的密道,悄然回去。 回到大殿,郁凉正神色漠然的一道道命令往下传达着,见我进去,不过是瞥了我一眼,给了我个“安静待着”的眼神。 来来往往进出的人目不斜视,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极为乖觉的坐在一旁扭着手指玩,等郁凉处理完了,才倒了杯热茶,端着茶盅笑盈盈的送过去:“累不累?” 郁凉接过茶盅抿了一口,眉宇间的肃杀之气少了几分,他淡淡道:“还好。” 我将方才看到的情况跟他讲了一讲。我知道郁凉定安排了专人斥候探查消息,但还是忍不住跟他嘟囔道:“那个荀齐山是什么人啊?看上去对迷魂阵好熟悉啊。” 郁凉手伸过来,在我鬓间一抚,摊开手来,一片小小的叶子正躺在他的手心。 看来是方才在树间躲着时沾到了。 我红着脸抢过了那片叶子,毁尸灭迹。 郁凉这才带了几分笑意答道:“那荀齐山是专门领人过迷魂阵的人之一,因满门老小皆被韩连碧控制,才不得不做了叛教之人。” 我默然无语。 韩连碧果然是专业挟持人质选手。 我又有些忍不住道:“微燕宫不是自诩为名门正派除魔卫道的卫道士吗?这样下作的手法他们做起来不怕江湖中人嗤笑吗?” 郁凉看了我一眼:“他们会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我郁卒,我知道在正道人士眼里,不管对这些魔教份子用什么过分的手段,都只是“为了大业不得不做的”小事。 自从下山以后,我的三观已经被正道份子们给颠覆了个一干二净。 又听得郁凉淡淡道:“不过由他传过来的消息也足够了。” 啊?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郁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郁凉眼角眉梢便带了几分极淡的笑意。 ……看着我犯傻的样子很好笑吗!坏人! 我嘟起了嘴。 郁凉一把将我拽过去,搂着抱到了腿上。 我大羞失色,微微挣扎:“人来人往的,让你的属下们看到不好吧……” 郁凉浑然不在意道:“教里谁敢说我的不好。” ……好吧,你赢了。 郁凉抚着我的背,声音低沉道:“你可还记得那荀齐山说的话中有一句‘天要亡之’?” 我点点头,小声道:“我记得呢。” “你想想看,天,又常用来借指什么?”郁凉声音淡淡的,极为罕见的有耐心的循循善诱。 电光火石间,我恍然大悟:“天,是指朝廷!那荀齐山的意思是,是朝廷要灭普梵教?也不对,朝廷在郑州已经对普梵教动手了,单单是这样,荀齐山没必要再传达一次。” 我越说越激动:“难道他是在告诉我们,这次的围剿是微燕宫为首的正道与朝廷勾结?” 郁凉眼里便有了几分赞许之色,他淡淡的微一颌首:“看来,我要娶的夫人倒不是个笨的。” 我轻嗔的瞥了他一眼,却因为这个推论开始不受控制的想东想西。 自古官民不同路,无论江湖里闹得再怎么凶,一般都不愿意去沾上官府;而官府也大多对江湖中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皇权滔天的朝廷看来,这显然是有些难以忍受的。 近年来朝廷与江湖摩擦越发激烈,朝廷看来是无法忍了,便先招安了微燕宫,让微燕宫牵头,先把他们眼中的毒瘤普梵教给拔除掉…… 我越想越觉得应是这样,连忙把我的看法竹筒倒豆子般与郁凉讲了。 “实情与这也差不多。近日里朝廷争储争的厉害。”郁凉冷笑道,“想拿我们杀鸡儆猴,倒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分本事。” 我深表赞同。 我觉得不管是哪位皇子为了争储而过来拉拢武林人士,去除异己,显然打压普梵教这是他们走的一步极蠢的棋…… 啊,给那蠢皇子出主意的人一定是竞争对手派来陷害他的吧,一定是吧。 这样漫天胡地的想了一匝,我又有些犹豫起来。 “荀齐山该不会想牺牲自己让他们在迷魂阵里绕圈子吧?”我问郁凉。 郁凉怔了下,语气里颇有了几分忍俊不禁。 “荀齐山不是那样能牺牲小我的人。他能递这么一句话已然是念着旧情了。”郁凉淡淡道,“回头赏他个全尸就是了。” 我默然无语。 郁凉一直这般气定神闲,漠然的很,让我差一点忘了,这将是一场杀戮,你死我活的杀戮。 还未曾开始,便已经注定了今天会有许多人血洒圣山,尸骨漫天。 一刹那间,我甚至有了几分动摇。 为了爱情,甘愿成魔,这样究竟是对是错? 看着近在咫尺正看着我的郁凉,这个念头我立即抛诸在了脑后。 有几分羞意兼几分坚定的抱住了郁凉的脖子,我在他脖颈间喃喃:“郁凉哥……待你们普梵教度过了这些危机,我们不再管这些事了,去山河大川四处游历可好?” 耳畔传来郁凉低沉却笃定的声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