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节 飞刀(1 / 1)

陆姚抬起纤手摸了摸鬓边的白绒花,面上自嘲的笑了笑:“说起来,自我被救起的那一天起,便终日身着素衣簪着白花,想着提前为你戴孝也好。如今看来,却是讽刺了。” 说罢,她毫不留恋的将头上的白绒花摘下,掷到地上。 安平谨目光深黯,不发一言。 场中便有人在骂:“你这蛇蝎女子在那里做什么惺惺作态……啊!” 话音到了最后陡然变成了尖叫。 人群又是一阵慌乱,只见有一人捂着胸膛晃着身子倒下。 他的心口正中央,长箭没胸,大团的鲜血氤氲开来,眼见着是没救了。 竹明在城墙之上,微微挡在陆姚身前,冷笑道:“诸君也就只有这番本事,只得在口舌上一逞其能了么?” 韩连碧也连连冷笑:“不要以为我们被你困在这里便成了刀俎上的鱼***急了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魔教的人垫背!” 他的声音阴冷幽森,充满了恨意。 竹明丝毫不以为然,只是遥遥看着韩连碧笑。 我咬了咬唇,低声问郁凉:“这韩连碧你们查过没有?我怎么觉得他与你们普梵教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郁凉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扫过:“他的父母……死于我教之手。” 我“喔”了一声,头不自觉的偏了偏,又听到郁凉那素来平板的声音里蕴了几分笑意道:“你耳根都红了。” 我又羞又恼,毫无杀伤力的瞪了他一眼,反引来他眸中也带了几分笑意。 我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严肃点,没听见你的死对头死也要拉你们垫背么?” 郁凉“嗤”了一声,冷笑道:“他还不配做我的对头。” 我好奇的问:“那谁是你的对头啊?” 郁凉那幽深的眼神便在我身上滚了一匝,搂紧了我,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只有你,是我的天生克星。” 这下我羞臊的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 谁说冷漠的人不会说甜言蜜语的啊!不说则已,一说起来真真要人老命啊。 话说回来……教主大人,咱们在这城墙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真的好么…… 一只纤瘦骨节分明的手拍在了竹明身上,陆姚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来:“竹明大哥,谢谢你维护我。但是请不要因为我再添杀孽了。我背的孽太多了。” 竹明一直笑意吟吟的表情立即像被冰冻三尺般,迅速的僵硬了。 他忍了忍,似乎没忍住,微侧了头对着陆姚皱眉道:“那些分明不是你做的,你作甚么这般犟?” 陆姚声音中带了几分黯淡,却又满是固执与坚持,道:“竹大哥不要再劝我了。当日我在众人面前认下了这份罪,那吕氏满门被杀的孽就合该由我来背负。那些是与不是我做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有些忍不住了,出声道:“陆姑娘此言差矣。是你做的便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即使你强说是自己做的,想替他人顶罪,上天有眼也是不会放过那些真正作孽之人的。有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陆姑娘这替真正的凶手认下了那满门的冤债,却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陆姑娘觉得那满门被屠的老小在九泉之下会瞑目么?” 陆姚怔怔的看了过来,失神了许久。 她喃喃道:“尽管谨郎骗了我……尽管……” 我注意到,她在失神之下,不似方才那般喊安平谨为安师兄,而是“谨郎”。 这是否说明,其实这姑娘,心里对安平谨未曾释怀? 自古女儿多痴情。 我心中七折八绕的又哀哀的叹了几分,看着竹明望着陆姚那隐含痛苦的神色,心中的哀叹又多了几分。 感情的事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看来竹明心中待陆姚不一般,这又是一笔杂乱无章的帐。 陆姚定了定神,微微推开竹明扶过来的手臂,又往城墙边处走了几步,几乎贴近了边缘,再行半步不得。 竹明脸色便添了几分黯然。 她咬着唇,看着安平谨,声音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出声道:“谨郎,我便问你几句。在这天下豪杰面前,你不要再骗我了。” 韩连碧拖长了声音,叫道:“安少侠,不可受这魔教妖女蛊惑。” 安平谨却恍若未闻,只是看着陆姚。 半晌,才微微勾起薄唇,轻声道:“你问。” 陆姚那面上便多了几分光彩,她微微抿着唇笑了笑,道:“谨郎,我还活着,你高兴不高兴?” 啊?我怔了怔,陆姚怎么在这个紧要关头问了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转念一想,却又隐隐能理解这女子几分。 陆姚无论是认下杀害扬州吕氏满门这滔天的罪孽,抑或是自杀以赎罪,又或是未死来指认安平谨,其实在她的心里,大概最为重要的只有一点—— 安平谨,待她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心里稍稍有她的位置,有那么几分爱意? 这可叹的姑娘,被安平谨骗得几乎丢了命,却仍是固执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换做是我,被郁凉这般伤心,恐怕早已一人一绫遁入深山隐居过日,从此不问世情。 话又说回来,郁凉他定不会这般对我。 我心里正想东想西,却听得安平谨的声音,一如初见时,满含着对陆姚的宠溺,清晰的道:“你活着,我很开心。” 陆姚便笑得如三月旖旎的春光般,明媚照人,映衬得她身旁的竹明多了三分黯然神伤。 竹明张口,欲言又止,终是放弃了般,退后了几步,不再去阻拦陆姚。 陆姚的笑声清脆如雨后的新笋拔节般空灵:“谨郎,我便知道。我便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即使你未曾如约随我而去,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陆姚的声音蓦然温柔起来,她眼波如静谧的湖水般盈盈看着安平谨:“谨郎,你便认了你的罪孽,我愿同你一起偿还……” 陆姚话音未落,一道光影挟着不可挡之势,自城墙下某处朝她飞去,狠狠的贯入了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