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水灵的家。
一张乳白色的长条餐桌,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和果汁。
张浪坐在玉水灵的对面。
这么多天,他和这个女孩子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一起玩游戏,一起睡觉,呃,当然不是睡一起。女孩睡床,张浪睡在旁边的沙发上。没办法,玉水灵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也迫不得已闭上眼睛。
一开始,玉水灵觉得盘子里的食物和杯子里的水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不见了,她问家里的保姆和厨师,他们也说不清楚。
后来她就习惯了,反正也没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也许是小猫小狗偷吃了也不一定。
玉水灵其实是个神经大条。
从小到大,爸爸妈妈都把她的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不由她操半点心。她只要顺着父母给她开辟好的轨道前进就行,在她的道路上没有太多的荆棘,没有太多的弯道,只有鲜花、掌声和赞美。
可以说,在现实生活中,她什么都不缺。
作为玉水灵的影子,张浪一声不吭地摸清楚了她的一切生活。
原来她是个富三代,而且是个少数民族富三代。张浪看了她的身份证,上面写着苗族。
她不存在钱的问题。她的父母移民海外,在银行里给她存入一笔可以让她享用终生的钱,每个月的利息都够她很奢侈的花。
张浪很好奇她父母这笔巨款的来源,发现玉水灵的祖父母在解放前,是西南边陲土司家族的首领,子女众多,做各行生意的人都有,俨然是个支系庞杂的大家族。
玉水灵小时候去过祖父家,住在曾经是历代土司小姐的秀楼上。
这是一座高高耸立的长方形砖石建筑,最顶上的那个大房间就是闺阁,土司小姐经常放下手中的绣品,抬头看看窗外飞过的鸟、葱郁的树木和一望无垠的蓝天。
但夜晚的时候,玉水灵在半醒半梦之间,会听到人的惨叫声和哀嚎声,她被吓醒。
一问才知道,秀楼深埋在地下的那一部分是一座水牢,土司大人会在那里审问犯人和奴仆,对他们施以严酷的刑法,人如果死了,就丢弃在里面。久而久之,那水牢里恶臭熏天,冤魂呜咽,布满煞气。
当时,玉水灵被吓得哇哇大哭,请了大祭司来作法,驱除邪灵。回到城市许多年,她才完全忘记。
看来,巨款来源于她所在的家族,世代相传,家底丰厚。
她不存在健康的问题。她从小身体就好,还经常锻炼,跑步、打球、游泳是她的强项,她还偷偷参加了攀岩、蹦极等极限训练,一有时间,除了上网,她就去运动。
关于玉水灵攀岩、蹦极,她的父母是极其反对这些危险运动的,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生怕她出点什么不幸的事儿。但这姑娘就是喜欢刺激,什么都想去尝试一下。
她不存在情感问题。她和父母的感情很好,她只是不愿意离开这个国度。有很多男人追求她,这些男人大多很优秀,可是她没感觉。
张浪看着这个女孩子,觉得她有些可怜。物质生活丰富了,精神世界却很贫乏。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不去尝试改变一下这样无趣的人生?也许有什么原因导致她封闭爱的心门?诸如此类的,张浪还没有查清楚。
她不存在工作的问题。她不靠工作养家,她去公司上班,也没事可干,这是她父亲的老同事,只要她在一个环境优雅、安静整洁的办公室里坐坐,看看书,想想人生就可以了,她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
张浪一次又一次地跟着她去上这种无聊的班,都觉得烦透了,很没有意思。但玉水灵仿佛已经习惯了,她觉得这就是一个富家女孩应有的生活。
她每天就看一看时尚杂志,有什么新衣服、新包包、新鞋子之类的,从来不担心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比如冰川会不会融化,淹没地球的某些角落?贫困国家和地区的人们食不果腹,每一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在死去,为什么会这样?多少人吃着不安全的垃圾食品,多少人为了赚钱从来不顾虑别人的健康,人心为什么会变得这样自私、冷漠和残忍?
普通人需要担心、忧虑的问题,对她来说,都不存在。
但是玉水灵觉得她活得不太像自己,她觉得现实很无聊。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扪心自问,她的人生是不是就要这样一张白纸似的活到老了,想想真有些害怕。
有时候,她甚至很羡慕普通人,梦想拥有一个平凡而痛快的人生。
在她丰裕的物质生活背后,她时常感到一阵阵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