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芸:哎,好吧。我在门口小卖部拿了一篮子鸡蛋,就站在那里聊天,也就过了不到五分钟吧。我就回来了。
调查人员:看到孩子了吗?
杨晓芸:没有。门口没有。哎等会儿,我有个事儿,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调查人员:说吧。
杨晓芸:我记得,在楼梯门口看到小嫣然的时候,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钥匙,就是她家里的钥匙。我经常见她单独放学后就直接用钥匙开门,经常见。但是不知道怎么了,五点多钟的时候,她又敲我的门,说钥匙没带,让我去敲敲门试试看,她妈妈是不是没回来?于是我就去了。
调查人员:你确定看到了?我是说,钥匙。
杨晓芸:哎呀,我这个脑子,反正就是不那么灵光。是不是真的是戴了,我也不敢十分确定。你看,我就是这个脑子,要是脑子好使,看过什么事儿都不忘,我就直接上大学了,还用得着在家里做家务?我只是说,好像是记得是这样。不敢说吧。因为我见了小嫣然的时候,听到当啷一声,好像是钥匙打在那个铁栏杆上,所以,我才有这种印象。要是记错了的话,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好吧?
——看完长长的笔录,郝帅又在纸上记了两笔,继而对还在看第二份笔录的端木襗问:“你们有没有确定钥匙的事儿?”
“什么?”端木襗不解地抬起头看郝帅。
“就是那个孩子的钥匙。怎么会不见了?根据对杨晓芸的询问,她是三点多钟就看到了柳嫣然回家,但是为什么到了两个小时之后,她才去杨晓芸家求助?”
端木襗:“这中间,是不是柳嫣然进了家门之后又跑出去玩了?”
“没有问过柳嫣然本人吗?”
端木襗摇头。好像在努力回想什么,但从紧皱的眉头上来看,似乎并没有想什么具体有用的东西来。过了好大一会儿,只听他道:“这个事儿过去二十多年了,很多记忆都模糊了。现在,只能凭借这些录像和调查资料来看。你说,为什么没去问那个小女孩。我的印象是……,嗯,对不起,实在想不起来了。”
“反正我觉得可能有这么几个原因。一来,这个小女孩生性腼腆,我们问她她也回答不上来。二来,我们问了,但是却没有什么其他发现,所以,也就没往笔录上记。”
目前看来,这个案子似乎也同样走入了死胡同,靳燕燕到底是意外死亡,还是别的原因,从目前所掌握的资料上来看,显然这些走访记录和笔录更支持前者。
但是,接二连三的死亡案,如果互相之间没什么联系,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而且,从向发葵开始,再到叉车司机,再到这个靳燕燕,他们之间似乎存在过某种关联。这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的。不然的话,向发葵的案子为什么会牵扯到靳燕燕?
郝帅把自己所做的记录重新看了一遍,笔端在纸上不断画着这些案件中人,以及跟案子有关系的周边人士,想要努力找到它们之间的联系。
“那个女孩去哪儿了?我是说,那个叫柳嫣然的小女孩。”郝帅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他大概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么偶然的一句问话,直接改变了后来案件调查的走向。这是郝帅没想到的,更是端木襗没想到的。
端木襗挠挠头,头顶上已经没有几根头发了,但两侧的头发还显得比较茂盛,他已经尽量避免去挠头顶了,但是这个习惯性动作几十年了仍然没改掉。“小女孩?我忘了。”
但一个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母亲死后,这个女孩不就成了孤儿了吗?郝帅问这句话,大概也是人之常情。
端木襗:“我找找看。”过了一会儿,他从档案堆里抬起头来,问:“这个很重要吗?”
郝帅摆摆手,笑了笑:“没事,只是随便问问。不过,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女孩,一下成了孤儿。真是让人惋惜。她是去福利院了吧?”
端木襗道:“好像不是。哎,谁知道呢?”
但郝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儿一样,反问道:“对她的询问,就到此为止了吗?就只有那两次?”
“嗯。”端木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郝帅,好像是在说: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但郝帅内心则觉得,他们对这个案子最关键的部分,似乎是少了一些耐心。特别是针对这个小女孩的调查上。
按说,女孩她母亲死了,这种警方的职业调查询问总会带着几分人情味,对于刚刚丧失亲人的家属横加干扰,这是有违人情的。但,明明在对她家邻居的询问中,邻居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这个柳嫣然是带着钥匙回来的,为什么反而去叫邻居帮忙敲门?
那看来,就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她当时从姑姑家回来之后,用钥匙开了门,见到了妈妈,然后把钥匙放在家里,又出来玩了。而后,回来的时候发现门老是不开,这才去请邻居帮忙。
这么一解释,倒也合理。
这几天下来,郝帅被这个事儿弄得有些头昏脑胀,钻在这些陈年的故纸堆里,到处都是文字,到处都是霉烂的味道,甚至于有的档案还因为保存不当的原因,有的在边角处出现了破损。看那个印子,上面还有牙印,好像是老鼠咬的。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几起案子,即便是破了案,似乎也早已经过了追溯期了吧?
郝帅想。
他感觉一阵阵气闷袭来,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冲端木襗说道:“好了!先放一放吧。你不累,我可累了。走,出去吃点东西。”
“上哪儿?”端木襗刚刚戴上花镜,想对几个文件重新梳理一下。
“哪儿都行,出去溜达溜达,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被这些糟烂纸都熏出肺炎来了。太难闻了这个味道。”
端木襗听了,微微一笑。其实也是,让这个年轻人跟着自己,在这么多老档案里爬来爬去,也没个休息,真是难为他了。
两个人来到靠近湖滨公园旁边的金色胡同里的一家私人菜馆。所谓私人菜馆,是最近一些年流行起来的新的餐馆模式。
这种餐馆,一般就是一天只接待一桌客人,甚至好几天才接待一桌。厨师就是老板,而且这种厨师往往出身名门,手上的手艺了得。他们用这种极小规模的方式,打造类似于会所一样的专属服务。服务星级可以达到四星以上。价钱当然也相当不菲。
端木襗看来是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他被眼前这种周到的服务和低调的奢华显然镇住了!
两名衣着端庄、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就站在他们旁边,满足一切服务要求,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外国人,看上去貌似是留学生之类的。一问之下,却不是,他们是来自于国际专属服务的高级职工,是提供管家级别的餐饮服务的。
总之,一进门,你就是土豪,可以享受星级土豪服务。
但端木还是关心案子,他问郝帅对这几个案子有什么新的理解。看得出,过去这么多年,他仍然对此念念不忘、耿耿于怀。这个人,是有点疯魔了。
前面提到过,郝帅十分理解他的心情,也理解他作为一名老刑警,对不能破的案件的那种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迫切。
想必,他因为这几个案子,内心一定被折磨了多年了,以至于现在看上去,他的脸比同龄人大好几岁。
这个人,真是对破案这个工作一门心思啊,这才叫专业和热爱。
郝帅道:“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触。因为毕竟,我没有亲身接触这个案子,现在只能从故纸堆里翻。这几个案子有个共同点,就是怪。很怪。以现有的资料看,几乎找不到嫌疑人。确实很怪。”
端木襗点点头,表示承认郝帅的结论。
“不过,我倒是……,”说到这里,郝帅顿了顿,像是在寻思什么,过了片刻,说道:“我倒是有个很可怕的想法。”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