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清英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疑惑中带着感慨:“最初,咱们从外面的高处看,这赤塔雨城有城墙,有城墙里的房顶,以为越过城墙也可以进入,见司老前辈死守的城墙就觉得奇怪。现在看来,这所谓的城,还是在洞内,这样一层一层的藏,得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你们储氏试探、转移我们视线的夜郎悬山,藏着巨人朱允炆和相柳,还和天启大爆炸和空中列车事件有关;作为目标的那曲天宫,有足以短时间改变人体机能的黑色小虫;而这些,只不过是每个沾灰遗迹里藏着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内容。”
“按照我们的资料,这里,是夜郎和那曲沾灰遗迹的源头。也许,穷尽想象,也无法知道里面究竟有哪些东西。”常锦路也补充道。
“这沾灰遗迹……”我正想趁机会继续询问,却被柯问峰打断:“前面有亮光。”
果然,在前方,又有一个拐角,在那里露出一丝微弱的光,似乎我们行走的拱洞快到了尽头。
“不要再往前走,从前面拐角处向后退七步,在右手边靠近地面的地方,会有一个隐藏的洞,顺着这条洞走,才不会被里面的人发现。”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涂晓柔。也许是天狗那句话刺激了她,也许她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总之,她又跟了过来。
她似乎怕我们不相信,便将刚才我们逼而不说的事情吐露了出来:“叔公涂凡几曾在很多年前进入过这里,并将一些信息留了下来,其中就明确提出警示,安全进入雨城核心的方法,就是他当年挖出来的这个洞!”
也许她自己也意识到态度和立场改变的比较突然,主动上前,量了几步后,在洞壁和地面交汇的地方狠踢了几下。
果然,一个洞口显露了出来,并吹出一阵带着泥土腥味的风,闻上去倒也算是新鲜,并没有什么腐败的味道。只是,这洞口颇为狭窄,只能容一个人爬进爬出。
涂晓柔回头要过柯问峰的手电,一边俯下身子一边对天狗说:“你说得没错,我得亲眼见到马有德的死状,才能算是给三哥报仇。”说着作势就要带头往窄洞里面钻,看来想用行动证明自己并没有心怀不轨,给我们下套。
天狗却没有给涂晓柔机会,一把抢过她的手电,说句“男人怎能让女人冒险”,便抢先钻进到洞内。涂晓柔性子也很是执拗,虽然被扯了一把,被天狗抢了先,却也立马调整了身姿,跟着钻了进去。
我还在绞尽脑汁想判断出涂晓柔这弄的是哪出,害怕进入马有德陷阱被捕获的事情重演,柯问峰则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说:“封洞的土迹陈旧,应该不是新弄出来的,再说天狗在先,我们在后,涂晓柔想把咱们引到什么地方自己再脱逃也很难,你跟着我就好。”交代完便也跟在涂晓柔的脚后钻进洞里。
我们鱼贯钻了进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土洞里匍匐前进,一边爬,我一边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感慨于柯问峰和天狗的心思细密和随机应变——柯问峰利用与我的争吵麻痹涂晓柔的警惕,将其擒获;又利用突擒涂晓柔中断我对他是否是蓝色黑洞的责问;天狗看似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却时刻观察这形式,短短一句话就击中了涂晓柔对其三哥内疚、却又不敢舍身冒险的软肋,激她跟随我们;而在涂晓柔指出道路的时候,又抢先一步,杜绝了她耍花样的可能……这一切,丝丝入扣,还是在瞬间做出的决定,不只是在生死线上打滚了多少次积累的经验。
同时,这一切又让我感到许多的惊惧和疲累,时时刻刻都要提防,随时随地都要警惕。甚至,我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些惊悚恐怖小说的情节——在这样首尾相接的幽闭环境里,队伍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人”,混在众人之中,不知道究竟是是什么。
幸运的是,我不是在虚构的小说世界,在自我惊吓的冷汗刚刚冒出一点时,前面传来了消息:“到洞口了,小心出去,不要起身,不要弄出声音。”
我更加小心翼翼,循着前面开始出现的些许微光,慢慢地向前爬,当身体探出洞口的时候,发现展现在眼前是一堆乱石,挡住了向外延申的视线;而脑袋向上三四米处则出现有明显弧度的石壁,像屋檐一样遮盖在我们的上方,更继续向天空中心处延展的,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球的内部,正在从里向外观察球皮。而这呈弧形的石壁,起先还是正常的灰褐色,越向上颜色变得越淡,最后淡成一种乳白色,泛出柔和的光线,就是我们之前常见的那种发光玉石。
我回过头,观察我们进出的那个洞口,实际上就是弧形石壁上一个三角形的裂缝。我们爬过的通道,也许就是一道山体崩裂的石缝,经过不知多少年的地质变化,泥土将其填满,而涂凡几又将其发现、挖掘形成一道秘密通道。
前面的柯问峰几人依然匍匐着前行,在乱石背后缓缓移动,找到稍微低矮的缺口处,慢慢抬起脑袋向外窥视。在回过头后,轻轻挥手让我也赶紧过去,神情疑惑,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在沾灰的遗迹里打滚,又都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阵仗,对可能遇到的东西都有了足够的想象和心理准备,用付千河的话说,“即使找到孙悟空的墓,都不会惊讶”。但现在柯问峰他们的表情却告诉我,发现的场景是他都难以置信的。
我赶紧爬过去,也在乱石间找到一处缝隙,屏住呼吸向外观看,顿时也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我设想过所谓的雨城内部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未曾有一幕与眼前的景象有任何重叠。
这是一处圆洞,准确的说,这是一处规整的球形空洞。我们所在的位置,就在球皮的中线附近。向上,石壁不停延申、变浅,形成乳白色的发光穹窿;向下,则出现鳞次栉比的乱石,像瀑布般一直汇聚到球体底部,形成一座石头湖,在厚厚的乱石之上,卧着一只极为巨大的鲸鱼石雕,而在鲸鱼背上,是一座五层的宫殿式建筑,从下到上,每一层都缩小一圈,上面一排排镶嵌着门一样的出入口。鲸鱼雕像上的宫殿,整体像是一座小山,从我们这个角度看上去,又像一个巨大的贝壳。我正觉得这场景竟然十分眼熟,后面的付千河也已经爬了过来,轻声叹道:“这不就是我们在夜郎那个巨人雕像处见到的雕刻?”他一提醒,我立刻也回忆起来,在前往夜郎悬山的途中,我们被埃文斯逼着放血祭祀的祭台上,地面就是刻着这样的一组图案。
让人惊异的,绝不仅仅是这样一座圆球空洞中藏着的贝壳状宫殿,而是在宫殿之前的一处难得的平地广场处出现的场景。
那里,有两条巨大蛇骨被人尾巴相接,沿着广场的边缘组成了一个环形围墙,巨蛇的头骨则被木棍之类的东西撑起抬到半空之中交叉在一起,组成了一个诡异、森然的拱门。在拱门下面,没有想象中盘踞其中的奇形怪状的怪物,也没有像悬山和天宫一样让常识无法理解的奇景,而是正密密麻麻围着几十号人!
外围的一圈人,衣着褴褛,看上去各色服饰都有,有人像父亲一样裹着麻袋一样的东西;有人打着赤膊,光着脚,只在腰间围着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权做遮羞;也有人穿戴还算整齐,但是身上也是破烂不堪。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几个人则是服饰鲜亮而完整,那正是马有德和于诺等人,他们正背靠背围成一个圈,都手持着匕首,与围着他们的人对峙着,想来在这里,枪支等现代热武器同样没有用武之地。
“什么情况?这里竟然有那么多……是人吗?”我紧张起来,担心于诺的安危,低声在身边的付千河耳边说。
“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看上去是人。”付千河搓着自己的下巴,眉头也皱了起来,分析道:“你看他们身上,肌肉都结实的很,你看那几个半裸的,几乎就像搞健身的……能将下面马有德这些人围了起来,也没见又被击杀的尸体,看来这批人战斗力不低。”
“这里怎么会生活着那么多人?从衣服上看应该在这里时间不短了,几乎就像野人。”底下的一群人围着举刀自卫的于诺他们,姿态却显得很轻松,犹如在围观无害的宠物,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我越想越不对:“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衣服也烂成了这样,不应该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吗,怎么会如此强健?”
“说不定后面着宫殿里面只有吃的,没有穿的?”付千河见下面僵持着,将目光又落在了宫殿之上。
“别忘了这是沾灰的基因改造基地。”常锦路也爬了过来,和我们挤在一起。
“那他们想干什么?”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又望向下面的于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