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问峰狠狠揍了身下烛龙几拳后，终于止住击打，却依然高举着拳头，仿佛在威胁着烛龙，口中则毫不停留下达了命令：“快走，到水下寻找出口。”他怕我们不明白，又赶紧解释道：“这两条烛龙如此庞大，我身下这条还被锁链绑缚限定一定的活动范围，它们存活至今，平时一定会有充足的食物来源，与外界一定有联通的地方，即使是周期性的联通，也一定有！趁我还能控制它，快去找到，出去！以后没有仙人的引领，切莫轻易踏足这里！”
可这片水域如此之大，又当如何寻找，我皱着眉找寻线索的时候，抱着宋教授半截身体的女野人突然开口，淡淡地说道：“我们探寻过出口，跟我来！”说着便将宋教授的尸体缚在身后，跃进了水里。
我们一同望向柯问峰，刚想开口，就被他抢先喝止：“这个时候，谁再婆婆妈妈，就是让所有人的努力功亏一篑，跟着洛慧慧走，不要管我，我自有脱身的办法！”他稍一停顿，还是不忘又嘱咐了两句：“司徒然，司家需要你，很多人需要你，回到司家，承担起自己的使命，你退无可退……杜心，出去等我，保护好自己，我自会去找你。”
说到这里，柯问峰已经不再允许我们再有丝毫耽搁，也不再理睬我们的呼喊。
大家咬咬牙，猛吸一口气，依次潜入水中，跟着洛慧慧的身影向水底潜去。
洛慧慧所谓的出口，是水底崖壁上一个黑黝黝的喇叭形洞口，也不知道有多长，更不知道能否在气息用完之前逃出生天，进来的时候还有准确的信息知道水道的长度究竟几何，现在则是完全是听天由命。但见洛慧慧打着手势让我们跟上，似乎成竹在胸，我也便咬牙坚持，跟了进去。
就在胸腔中的最后一丝气息即将被消耗殆尽、几乎要放弃之际，洛慧慧的身形向上一挺，直冲洞顶而去，我瞬间大喜，肌肉又产生了一点动力，跟着前面人向上猛窜。
头顶的压力瞬间减轻，久违的空气潮湿又充满着霉味，却让人感觉如此甘甜，我翻身上去，滚到一边，贪婪地吸了好几口。等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这才发现，此处并不是什么出口，而是一处封闭的洞穴，空间足以容纳二三十人，但除了脚下钻出来一汪水，并没有什么通往外界的途径。
“这是什么地方？”我疑问到，冲着黑暗中横七竖八的几个黑影问道。
“这是我们曾经尝试逃出去的一处歇脚点。”黑暗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道，是个女人的声音，应该就是洛慧慧：“有密闭空间，空气被压缩，水漫不上来，可以换气，等待时机。”
“逃出去？你们不是受到所谓的诅咒，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吗？”暂时没有了生死的压力，我的脑子又能够活动一些，疑问道：“难道都是谎话？那又为什么编这样的谎话，我们在你们手中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何苦搞那么多事？”
“我们对外来人，所说每句话，都是有目的的。”洛慧慧声音很平淡：“不过，诅咒之说是真的，我们确实不能离开这里。”
“那你还说这是出去的落脚地？”我继续追问。
“唉……”洛慧慧叹了口气：“我们为什么知道自己出去不？一定是试了很多办法，验证了多次的结果。”
“如果出去会怎么样？”我没有理会洛慧慧口气中稍许的居高临下，这些野人似乎都有一种强烈的优越感。
“会死！各种各样的死法。”洛慧慧说道：“我是1994年来到的这里——唉，不知道现在什么岁月了——那时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按照他们的说法，以前每隔几年，大家就会尝试着送几个人出去，但都有去无回。后来不同时代的人来到了这里，大家沟通了内外的信息，认定了一个可怕的信息——只要是被基因改造过的人离开这里，就会在外界引发或大或小的灾变和离奇事件，清除掉我们这种人的痕迹，最有名的，就是发生在通古斯的大爆炸！”
“什么？”所有人惊呼道，我的脑子瞬间清明起来，立刻把一些事情联系在了一起，瞬间冷汗直流。而洛慧慧并没有被我们的惊诧打断，还在继续说：“刚开始，还有人认为从不同的途径出去，会有不同，不过都失败了，不论是从基因改造室出去的正式通道，还是从这通往贝湖的水路，以及费尽千辛万苦，死伤惨重逆着进来的路走到那个青铜宫殿处，都只是一个死亡的结果。”
“那你们说将我们改造，成为完美人类，站在世界巅峰的事……”艾清英已经很是虚弱，但还是抢着问道，声音颤抖，不知是后怕还是庆幸：“都是在骗我们？为什么？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对，这点完全事骗你们，不仅勾起你们的欲望，还做个石台上二取其一的局，就是让你们主动进入基因改造室进行改造。只不过改造后的你们是用来消耗的。”
“消耗？”大家忍不住又是一阵低呼。
“我们有一个猜测，有时候针对溢出者——我们这样称呼暂时逃出去的基因改造者，这种清除是持续较长时间，地理距离上跨度也很长，譬如通古斯大爆炸，离这里运动轨道最近的点也有几百公里，说明清除是需要大量能量的，这是沾灰文明的遗迹，而沾灰文明整体消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清除外溢者的行为不管是不是自动触发，能量的补充一定很难，那就有消耗殆尽的可能。”
“所以，我们如果被改造，就是被消耗沾灰文明弹药的？”我的声音也发颤了。
“所以，行正义之举、舍生取义自有天佑！我们如果留在石台之上，可能更会万劫不复！”付千河对问题的理解角度总是有些独特，但他情绪马上又低落下来：“既然如此，这破天为什么不保佑大路？！”
“这有问题啊。”有一个问题我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这沾灰文明留下基因改造的所谓基地，却又要清除改造的人？也不对啊，也不是所有被基因改造的都被清除了啊，柯问峰算不算被改造过？咱们以前见的那么多朱允炆是不是被改造的？为什么他们没有事？”
众人沉默，没有人有答案。
黑暗中不知道坐了多久，柯问峰一直没有出现，洛慧慧则表示大家着急没有一点用处，如果柯问峰回不来，我们返回去也是送死。另外洛慧慧跳下来时拿了缴获马有德的炸弹背心，也被柯问峰要过去了，可能他已经有了明确的计划。
而对于洛慧慧自己，她则坚定表示一定要带着宋教授的尸身出去，让他回归自己的世界，自己在这里也已经是行尸走肉，出去即使被清除，也可以让我们帮忙把她和宋教授葬在一起，说完便将宋教授的遗体抱在怀中，不再说话。
我右手的旁边就是于诺的左手，众人环伺，也没法多说什么，但我在心中从头梳理着发生的事情，很多事情依然不得其解，甚至细思极恐——于诺从接触我之始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现在又在说爱我，甚至为我不惜牺牲生命，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她？或者，她说爱我就是为了将我留在石台之上，成为野人的炮灰？可与烛龙搏斗也是九死一生啊。
我越发拿不准于诺的动机，拼命去想其他事情，更多的问题再次涌入到脑子：我们关中玉手司家，怎么就变成了于诺口中的“郁垒”一族？多人强调司家的使命，又是什么使命？这沾灰文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有如此先进的技术？又怎么消亡在历史中？他们留下譬如基因改造这种技术或设施，为什么又要清除被改造者？看上去清除的对象还有选择？用什么来区分？之前我和付千河猜测过天启大爆炸、死丘爆炸、通古斯爆炸、空中列车事件有着联系，甚至推测可能是一种危机处理机制，现在和洛慧慧的说法颇有相似之处，但我自己却又不敢相信了。
我实在忍不住猜测的煎熬，就像先拉着于诺去一边问清楚，即使是谎话，也要她给我编个圆满的出来。而就在此时，洛慧慧突然说道：“来了！”
“什么来了？”
“现在整个赤塔雨城运行到了一个特定的地方，有条暗河得以与这里对接，贯通到贝湖，这也是烛龙所谓食物的来源。”
“距离有多远？”
“不知道，但应该能够撑得过去，据我们观察，这里的水会以强力抽出去，然后贝湖的水和鱼虾给压进来，距离太远的话，所需的能量又太大了，不经济，所以应该很近。只要不被撞死，或者倒霉再被压回来，应该能够逃得出去——没时间细说了，这个时间很短，下面水已经在动了。拜托各位，如果我被清除，只要剩点灰，也请大家把我和宋教授埋在一起。”说完，洛慧慧又将宋教授的尸骨缚紧在背上，深吸一口气，就跳入已经向上冒泡的水中。
没有其他选择，我们紧随其后，临下水前，我握了一下于诺的手，问道：“能告诉我真相吗？”
黑暗中，我也能看到于诺笑了一下，轻轻回答道：“记住，你是我的小柴火，我是你的小鱼，这就是你要的真相。”然后紧紧攥了一下我的手心，跟着跳了下去。
我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