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那十来个人依然持续着之前的动作,仰着头,颤抖着双手,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打断,我便靠着墙,一步步向台阶的地方游移。如果那真是的是死者的牌位,眼前这场景虽然诡异,却也能解释了——这极有可能是一种祭祀或祭奠仪式,中间那些人仰天颤抖着手,或许就代表着在通灵,跟市面上常见的巫婆、神汉、出马仙一样,非要用手舞足蹈证明神灵附身了,只是西装笔挺的当巫师,这戏也太草率了。
巫师虽然不像是正经巫师,但那木牌却实打实与死人有关,不过在我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上面的字迹的时候,浑身的汗毛都“噌”得树立起来,甚至在不停地战栗。
只见那乌黑色的细长条木板上,清晰地用白字写着一个名字“司度海”,但除此之外,竟然用朱砂红在名字的右上角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还在圆圈里写了同样颜色的一个“杀”字,笔迹凶狠潦草,仿佛写字的人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扔下笔就想亲自动手一样。
这确实是记载死者名字的木牌,却不像是后人祭祀先人的牌位,更像是处决犯人用的亡命牌!
我又拿起另一块,是同样的形式和内容,只不过上面的名字变成了“司点川”,我又急忙去翻看其他的牌子,数十块牌子全是姓司,而名字最上面的“司”的一角都被圆圈勾住,再用鲜血般的“杀”字覆盖。
这不是供奉祖先的祭拜场,而是残杀司家人的处刑场!我的脑袋一下子炸了,我跟踪所谓的司先生来到的,竟然是司家人的修罗场?他们一开始就在做局引我过来吗?但又何必费如此周章,我孤身一人,人又生地更不熟,算是送上门的菜,直接绑来就是。刚才在陷阱里,我还自作聪明的说自己和司家有渊源,简直就像唐僧跑到妖怪洞府门口自我介绍一般愚蠢。
我强做镇定,四下巡顾,寻找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准备做最坏的打算,拼个鱼死网破,而眼神经过那帮西装革履的巫师时,便瞬间引来几十只眼睛的对视。
那仰头看天,对着月光双手颤抖的十多个人,似乎已经完成了他们的通灵仪式,现在已经站直了身子,一同向我这里望来,脸上都没有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这十几张脸,竟然完全一模一样,便是我之前跟踪的那个“司先生”。
他们依然站在圆圈中,没有什么动作,如果不是身上的西装有所不同,简直就如一个人站在了镜子迷宫里产生了许多幻象一般。他们面无表情,只是盯着我,似乎想靠这诡异的氛围就将我压垮。
先对话,我心想。
沟通能解决人世间大部分的问题,这曾是我遵循的若干条人生哲理之一。我一手掂起一个牌位,让两者相撞,发出“啪”得一声脆响,打破整个空间的寂静,然后大声向对面喊道:“司先生?”
对面十来个司先生依然面无表情,脸像铁板一样僵硬,也没有回应,只是慢慢的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在队伍尽头的黑暗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人,竟然是又一个司先生,一样的西装革履,一样的英俊挺拔,只是这个司先生的面部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而他的眼神却凶狠凌厉,盯着我四下打量,似乎想要从我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司徒然。”他叫出我的名字,紧接着咬着牙齿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
他知道我是谁,这里又都是司姓人的亡命牌,看来眼前之人并不姓司,甚至极有可能是司家的死对头,这次我还真像他所说的,跟踪人跟到了鬼门关。
“唉。”我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躲不掉,但至少也要当个明白鬼,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安抚住激烈跳动的心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高声反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要你命的人,你不应该姓司,更不应该来到这里。”他声音激动起来,手臂也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几簇火光也像受了他的鼓动一般,猛地增长了势头,发出“腾腾”的声响。
“我和你究竟有何仇怨?”我挺着腰板,正视他的眼睛,很正式地问,如果一定要死,不如死得有些尊严。
“那你变成鬼慢慢想吧。”他并不准备如我的愿,不想给我任何解释,大手一挥,命令那些长得和他一样的人给我把他绑起来:“剐了他!”
他那些西装革履的手下,马上一哄而上,我挥舞手中的木牌,拼命敲打围上来的人,似乎敲破了两个人的脑袋,让他们血流满面。但这,更激发了他们的疯狂,很快我便被缴了械,被人扯住了身子五花大绑的在那些青铜头颅组成的柱子上。
“让你知道司家人是怎么死的。”为首的那个男人从怀中抽出一把折叠刀,缓缓打开,将刀刃贴在我的脸上,冰凉如寒冰。
刀刃向下游走,稍稍用力,便轻易划开了我的上衣,一阵凛冽的疼痛起来,我的胸膛应该被划出了一个口子。
“我可是司徒然,我父亲可是司循山。”我拿出最后的底牌:“我可是掌握着沾灰无数秘密的人,我了解的信息可是关乎无数的财富,涉及许多人的生死,你难道想让我把这些都带进坟墓吗?那可是一个大损失。”
他闻言,猛地停下了刀,歪着脖子斜着眼睛看了我一下,忽然笑了,眼睛里满是轻蔑,说道:“我不在乎。”
这时,我才真的万念俱灰,身体更加敏感,感受到他手中的刀又在逐渐用力。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猛然喝止道:“司安平,住手!你在干什么?把刀给我放下!”
听到这声呵斥,面前这个男人突然叹了一口气,精气神似乎被突然抽掉一般,将刀子从我胸膛处撤下,转向身后,声音变得很恭敬:“大伯,这人自称是司徒然,我验验他。”
“我不来的话,你是不是就真的下手了?你胆子现在越来越大了!”从一个隐秘甬道闪出的一个拄着手杖的老人,甩开旁边人的搀扶,很急促地向我的方向走,速度很快,甚至有些踉跄。
司安平赶紧过去搀扶他,还辩解道:“我是为了咱们司家……”
“住嘴,你是为了自己!”老人推开他,用力用手杖杵点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