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我虽然内心塞满了疑问,却还是不敢随便说话,谁知道我面前这个大伯会不会将他的怨气撒在我的头上,之前司安平的凶狠已经领教过,他对我的态度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煎熬的时候,时间总过得很慢,好容易有了机会这些支配着我命运的隐秘,我不能由着大伯的思绪陷入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中,虽然大伯的话让我再度翻江倒海,虽然关于父母亲的历史对我也很重要,但我受够了支离破碎的信息而不得所解,抓住根源从头梳理才是现在最主要的。
于是,我轻轻咳了咳,轻轻叫了大伯一声,决定先将他的思路拉回到正轨上,便小心地问道:“那太爷他们后来……”
大伯再度将目光从天花板处移到我的身上,见我急切地盯着他,拍了拍沙发的扶手,目光向四周巡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以此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们当时还不知道关键时刻下黑手,残杀屠戮自己一家的就是那猪狗不如的涂家,被姓涂日常的虚伪蒙蔽了双眼,还想着寻他回来。但自忖身份不便,就趁夜色深沉、他人酣睡之际,摸进了涂家主子的房间,想探寻清楚他的去向。”
“涂家主子的房间虽然机关重重,密室也藏得严实,但你太爷两人已然学有所成,还是很快进入了最里面的密室,发现了很多笔记和证据,从中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其中就包括涂家主子对沾灰遗迹的许多猜测,以及沾灰文明与江湖上许多家族的隐秘关系,这都是你太爷两个人从未想过之事,让他俩震惊不已。
联想到自己这一年多的所见所闻,再结合自己幼年时在家听到的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知道这些内容,即使不是事实,也离真相不远矣。两人又惊又愕,又喜又悲,自己身世注定不平凡,这让两个少年甚是骄傲和兴奋,但年纪轻轻就已遭遇的众多磨难,又让他们明白,只要一涉及这些东西,自己就很难逃脱得开,即使战火消弥,天下太平,他们和后人也不一定有什么平静的日子可过。
两个人还未在这惊愕之中缓过神来,外面便已大乱,涂家的那些仇家已然攻了进来!你太爷两人稍一商量,便做出了判断,这密室里的东西不可示人,无论被谁拿到手中,都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便一狠心一把火烧了整个密室,自己也趁着大乱逃了出去。”
“无依无靠的两人,碾转回到自己的庄子,已经被炮火侵袭、军痞洗劫,早就变成了一堆破壁残垣,上次行动前留在庄子中的一些妇孺,也已不知去向,生死悬疑了。见此情景,两人只好自食其力。不过仔细想来,两人一方面没有其他什么安身立命的正经本事;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握着许多沾灰信息,不加利用,实在太过浪费;年轻人对自己又比较自信,便又一头扎进了这沾灰漩涡中来了,但涂家主子的记载以及自己家里的遭遇,又让他们心有余悸,害怕泥足深陷重蹈覆辙,于是便想出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我赶紧追问道。
面前的大伯轻轻摇摇头接着说道:“改名换姓而已。他们只能凭借自己对付机关消息,溜门撬锁的技能混迹于江湖,当时时局动荡,你太爷他们凭借这些,搞得声名日盛,很快在江湖上又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两人自觉对不起祖上清誉,又想尽量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刚开始小打小闹时胡乱起个名字做事接活倒还罢了,这需要开宗立派了,必须有个名号,两人便将自己改为司姓固定下来。”
“我们家本不姓司?”我的心中,无法抑制的升腾出一股巨大的孤独和失落感,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随风飘荡的断线风筝,无依无靠。在人世间厮混了近三十年,却连自己的姓氏都不清楚,曾经以为自己姓司徒,结果却只是姓司;以为自己是司家的后人,却不知道司姓也并非本姓。
我难免有些颓然,轻轻地问道:“那……我们究竟姓什么?”
“这就是我说这障眼法是失败的原因了。你太爷两人本来是为了避祸而更名改姓,结果又很不彻底,害怕自己和后辈忘了自己的根,在自己的名号中又带有了以前姓氏的影子,叫什么玉手司家,这简直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啊。这法子糊弄糊弄刚入行的新手和白丁倒还可以,对于沉浸在这一行、围绕沾灰事情的几大家族来说,稍一调查便知道他们的究竟是何出处,你想一个突然冒出的新家族,那就那么容易能够深入到这沾灰行业的核心机密,更何况他们还用了‘玉手’二字,几乎就在直白的告诉别人自己究竟根源何处。只是,你太爷二人明白这层道理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也只好将错就错了。”
“玉手司家?玉手。”我念叨着,脑袋中忽然亮起一句话,那正是于诺告诉我的,说我是郁垒一族后人。“难道我们……原本姓郁?”
大伯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最后点点头,慢慢地说道:“没错,我们本来,确实姓郁,郁郁葱葱的郁。”
“那我们……那我们是郁垒一族的后人?就是那个神荼郁垒?”我几乎无法相信,我问出了这个问题,这实在是太玄妙了,我的家族竟然一下和神话中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知道的要更多一些。”大伯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神又变得犀利,似乎我是一个被寄过来的神秘包裹,他正在用眼神一层一层的拨开我的外包装。
过了一会儿,大伯才继续说道:“那只是传说。”望向我追寻的眼神后,他可能也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于敷衍,便继续解释道:“几千年前的事了,又有谁能真的说清楚?这些年你太爷、你爷爷、你父亲以及我都追查过这个问题。但,都没有结果,即使探究出来所谓的真相,又有什么现实的意义呢?”
“知道了真相,或许就有解决的办法。”我不同意他的说法,我始终认为每个人人生的选择权应该在自己的手中。
大伯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没用的。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爱自由,想自己选择所谓的人生,你是这样,司安平也是这样。但这就是宿命,就是不论你怎么挣扎,最终还要回到上天给你预设的轨道中。沾灰的地方还在那,我们司家的人还是要不停地进进出出,区别无所谓是——自己主动去的,还是被人胁迫着去。”说到这里,他看着我,惨然一笑:“你的名字倒也没有起错,徒然,徒然,一切都是徒然……你的父母去看来早就看透了一切,尽管想方设法的要把你藏起来,但是从给你的名字,也说明了他们不相信能够成功。”
巨大的悲哀,如同石头一样压地我喘不过气来,但我还想再挣扎一下,便提起精神向着大伯问道:“这沾灰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我们司家和他又有什么样的关系?难道我们司家仅仅是一把钥匙还是有别的作用的?为什么我们和沾灰的关系如此紧密。”
我用极其期盼的眼神看着大伯,希望他能给出明确的答案,大伯将双手摊开,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些东西我也想知道,但这么多年来,我。依然没有答案。”
我不相信,认为这是他的说辞,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加重语气说道:“我才接触沾灰的事情没有多长时间,也大体有了些猜测,你作为家里的长者,难道就没有更加深入的信息?”
“沾灰的事情这么奇怪,猜测自然都有许多的,其中很多都天马行空的厉害的,但是都没有证据,所有的猜测只不过是——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开脑洞而已。另外,还有一点,我和你的父亲司循山、和你都有所不同,接触不到核心秘密,没有能力进入那机密的场所。”大伯回答道,语气很诚恳。
我十分疑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是纯正的血脉,或者说是郁家传承下来的纯正血脉,你们的血液和基因是开启沾灰秘门的一把钥匙,而我却不是,我和你们其实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什么情况?”我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