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我们司家,这是我们自己的厅堂,怎么舒服,还不用旁人来插嘴吧。”大伯听出须鲸话语里的锋芒,立刻回击。
“是不是家道中落,日渐式微,无力置办新家具了?”说这话的时候,须鲸的语气很是轻佻,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
“如果你是来谈合作的,我已经不感兴趣,你早就该离开了。如果你是前来找事的,司家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大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勃然大怒:“即使你是蓝色黑洞的须鲸,也没资格在我们司家面前冷嘲热讽!”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须鲸突然站直了身体,郑重地向大伯鞠了一个躬,语气一下变得极其诚恳,用词也立刻变得文绉绉:“关中玉手司家,自崛起于江湖之后,确是雄踞一方、开宗立派的霸主,时常一呼百应,领袖群雄呼啸于天地山川之间。但天道有盈余,不期而遇,这百十年间,司家也曾有自污为盗、藏于监牢之中避祸的韬光养晦;也曾有困于局势,与官方合作,贡献自己尖齿利牙的迫不得已。概因世事无常,各方势力此消彼长。最近这些年……”
“你到底什么意思?”大伯猛地站起身来,打断须鲸的话,用手指着暂时毕恭毕敬的须鲸,指尖已经激动地有些颤抖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呵斥道:“你在嘲笑我们司家这些年今非昔比了?!你在嘲笑司家在我手底下没落了?!再怎么不堪,我们司家这匹骆驼,足以压死你这小小的蝼蚁。须鲸?我呸!”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伯今天遭遇到不少情绪的波动,在须鲸不停的挑逗和试探下,已经逐渐失去了对情绪的有效控制,这种缺乏掩饰的宣泄,将自己内心的真实诉求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从他与须鲸这短暂的言语交锋中,便可以看出来了,大伯对于司家的兴衰相当敏感,而自己掌管司家时候的逐渐式微,仿佛一处鲜血淋漓的伤疤,须鲸的话,犹如一根尖锐的刺,直刺要害。大伯集中力气反驳,反而证明了他也认为事实如此——多数人只会为被揭露的事实愤怒,对于无中生有的指责反而会一笑了之。
须鲸年纪虽轻,人却阴狠,城府也深,说这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见大伯发火,他没有针锋相对,反而语气柔软了下来,几乎是设身处地般在为大伯解释:“司循山隐匿行迹,司家全靠您独立支撑,没有核心资源,缺乏核心信息,能将司家维持在现在情况,江湖上司家威望犹存,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但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你凭借一己之力就能重振司家雄风,您为何要拒绝呢?”最后这句话,他着重强调着“一己之力”,很有用意。
“司家和涂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怎么可能与他们合作。”大伯语气依然很重,但已经重新坐下,目光紧紧钉在须鲸身上。
这对于须鲸来说,却不是什么太大难题,他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举起来三根手指:“第一,有句说烂了的俗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哪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司循山和柯语溪不也结婚了,还生下一个孩子……”他的眼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摄像头的方向瞥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叫做司徒然的,究竟该和涂家不共戴天,还是该跟司家不共戴天?他的名字,可是既有司,又有涂啊,纠结啊。”听到这里,我不免一愣,然后马上意识到他说的是谐音,将“徒”意味成了“涂”,突然,我的心里出现了一阵波澜。
“司徒然,自然是我们司家的血脉。”大伯不假思索,斩钉截铁。
“你就这样确定司徒然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他自己也难以把握吧。情绪和感情是最不靠谱的,只有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才是最坚固的,司家强大了他自然是司家的人。不过这次行动涂家已经确定要参加,现在司家与涂家相比已经很有差距,你不想这个差距拉得越来越大吧。”
大伯还想说什么,但是须鲸并没有给他机会,而是曲起了三个指头中的一个继续说道:“第二,我对你们司涂两家的恩怨丝毫不感兴趣,从不想撮合你们化干戈为玉帛,我只是谋求短暂合作的可能。我想这对于你们来说,也是个知己知彼的好机会,为什么不能做一下战略性的隐忍呢?”
“涂家也可以摸清我们的情况!”大伯冷笑一声。
“实际上……涂家并不在意这点,从现实情况看,现在的涂家已经不把司家当作竞争对手了。”须鲸一直在强调目前司家与涂家的差距。
“那是因为他们在逃避,欠下血债的是他们,而我们司家,才是讨债的!”大伯的声音猛的又一提高,紧接着便又压抑下去。
“第三……”须鲸伸出去的手指全部收回,握成了一个拳,他缓步走到大伯的身边,凑在大伯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声音太小,我在监控里无法听到,但我看到大伯的脸色突然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你保证?”大伯盯着须鲸的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自然。”须鲸信心十足地点着头,紧接着又补充道:“你们两家的恩怨情仇可不止这百十年,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仅仅涉及两个家族而已,我想你应该有办法验证我的话。”
“给我三天时间。”大伯说道:“我会给你我的决定。”
“只有38个小时,时间很紧迫。”须鲸看看手表,严肃的说道:“一天半的时间足够你验证了。”
“送客。”大伯也不啰嗦,重新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告辞。请抓紧时间。”须鲸见形成了初步决定,便朝着大伯一拱手,做了个很传统的礼仪,带着他的人便离开了大厅,而我却充满了疑问——这个须鲸在大伯耳边说的究竟是什么?他们口中说的验证又是什么意思?
“紧急通知各堂口!”待须鲸他们刚刚走出大厅,大伯便提高声音命令道:“每个堂口在一天之内,筛选两名最顶尖好手到总堂报道,三条要求,胆大、嘴严、身手好。不得拖延,任何事为此让路。”
“是!”一个为首的随从连忙应诺。
“通知司安平。不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光明正大的去涂家岗,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我要听到他开始行动的消息,今天晚上我要听到结果。”大伯继续命令道。
“这?”下属有些犹豫,小声提醒道:“是不是要请少爷先回来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我还要再说一遍命令吗?”大伯声色俱厉。
“不用,我马上通知司安平。”
“给我准备好车,我要马上出门,加满油,不需要司机。”
“是,十五分钟之内,您就可以出门。”
“照顾好司徒然,折腾几天了,让他好好休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