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德的话,宛若一道闪电,让我隐约而不敢自信的猜测,瞬间如山般矗立在那里;也仿佛一根穿针的线,将众多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我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脑中快速掠过那些见到的奇诡生物,除了马有德所提到的那些,还有从夜郎悬山见到的会拼字的、甲壳硬如铁、又有着荧光双鳌的螃蟹;那种能聚成人形的蜘蛛;在悬山底下吞食毒蛇、又袭击我们的相柳;去往云霄天宫出现在透明罐子里的各类怪异生物;豫东湖底出现的超乎寻常的海绵、大得异常的水熊虫和浑身冒火的祸斗,甚至还有一条有了生命的河……在前往这赤塔雨城的路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更是多不胜数,几乎每一步都看见它们的踪迹,一些动物不仅形体超出认知,还有让人胆寒的智慧,譬如那些围堵我们的狼群;乃至一些植物也与众不同,如那些将松脂像雨一样落下的松树和眼前这像章鱼一样随意控制自己肢体的章足木,让人如同进入了魔法世界;而如同达格尔一样人形的生物则更让人彻骨胆寒。
之前,我曾不停惊叹于自己无意涉足的这隐秘沾灰世界的诡谲,也时常怀疑这么多奇怪的生物集中出现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联系?现在,马有德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这些,竟都是沾灰文明基因改造的产物?恍然大悟后,一切便也顺理成章。
但这个答案太过于科幻,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和谜题,在张着嘴让自己接受这个解释后,我马上又皱紧了眉头——这些沾灰遗迹究竟是什么文明的?他们又怎么能掌握如此的基因技术?他们又为什么要制造和改造出这么多生物?他们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众人被马有德短短的一席话击中,眼神都放出与往常很不相同的异样光彩,齐齐扭头看向那块布满铁锈色的墙壁,奇怪的波纹和莫名的鼓起还在此起彼伏,在我眼中,却少了几分诡异和恐怖,莫名多了些许的诱惑——里面的东西是否能将人改造成希望的样子?或是超人?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发现!这是足以震惊世界的成就!当然,这意味着怎样的经济价值,更是不言而喻。
我望向父亲司循山,忽然产生了说服他的冲动。
而父亲埋在乱糟糟灰白须发之间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将声音放得越来越低,似乎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和烦躁:“既然知道它里面有什么,就应该知道它有多危险,现在我们是控制不住的!知不知道上面为什么建那个青铜宫殿?为什么卡库神鸟被圈养在洞口处?为什么这块区域有那么多的章足木?”父亲环顾着众人,一字一顿:“就是为了防止那些东西出来!”
我立刻转首看了看付千河和常锦路,付千河也正寻找我的眼神,与我四目相对后,轻声说了一个名字:“刘越诚。”我立刻明白了他什么意思,我们想到了一起,那便是刘越诚在反复书写和念叨的那句话:“不要让他们出来!”看来,他是作为又一道防线留在了青铜宫殿外几十年。
显然,他要防范的,不是之前我们遭遇的山魈和达格尔,而是更为恐怖的东西,就在这里面、那究竟是什么?竟如此可怕!
“欲戴皇冠,必受其重。”但马有德并不以为然,而是自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为了目标,付出一点代价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既然如此,那就看你能不能跨过我这一关了。”父亲又向前走了两步,盯着马有德。
“那,我试试。”马有德毫不退让:“也一并解决一下咱们俩的恩怨,免得我还得装作很尊重你的样子,挺他妈累的。”
马有德说着,声音就变得凶狠起来,还稍稍带着一丝颤抖,似乎颇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意味。他这种疯狂的勇气有时还真让人叹服,要知道在柯问峰带着付千河、常锦路破开树塔外壁出现之后,队伍的势力格局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我们的力量相对于马有德已经明显占优,而这也是他不停挑拨、分化、诱惑队伍众人的原因,力求让更多人倒向他那边。
马有德的殚精竭虑还是起到了效果,在他与父亲突然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时候,队伍中其他人也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枪口对着我们的,除了马有德自己,还有那最后一名冰熊队员、史蒂夫、卫冕,以及曹烨和于诺。
仿佛置身事外的只有两个姑娘,其中杜心则还在痴痴看着柯问峰,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因为场合不对欲言又止;而涂晓柔还是只关注着她面前的墙壁,听见身后的喧哗,也不过是回头看上一眼,又将视线贴到了不停鼓动的墙壁之上。
“你们被达格尔围攻,差点出不来,应该没有多少弹药了吧。”付千河单手持枪,另一只手抽空在枪上轻轻拍了拍,有点得意:“我们可是储量充沛。”
“快耗尽了,但足够拼个你死我活了。”马有德耸起眉毛,嘿嘿阴笑了两下,替站在自己这边的其他人定下了立场:“费尽周折,死了不少人才来到这里,我们都愿意拿命赌一下,你们……愿意吗?”说着,马有德忽地拉开自己的上衣拉锁,露出一个战术背心,口袋里都鼓鼓囊囊,还有一排管状的东西绑在胸前,一些散乱的线伸进伸出——他的身上竟然绑着炸弹。
马有德放肆地大笑着,大声说道:“那帮找我的小子还算机灵,知道我的习惯!来吧,愿意一起死就开枪!大家都在这里变成肥料!”
而就在大家惊讶、愣神的一刹那功夫,马有德脸色猛然一变,抬起手中的枪,对着正对面的父亲就扣动了扳机!
当我看到这个动作的时候,已经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了,只能扭过头看向父亲,希望马有德的子弹偏离目标,但他们距离不过咫尺之间,我的期盼不过是在向上天祈求神迹罢了。
但神迹竟然真的出现了,我看到马有德扳动扳机的动作,却迟迟没有听到枪响,更没有子弹击中任何地方的声响,父亲也没有倒下——马有德的枪竟然在最关键的地方卡壳了?
站在马有德一边的卫冕和冰熊,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紧跟着就举起枪,要弥补马有德的出现的问题,咬着牙扣动了扳机!而我们这边已经紧密盯着对方的常锦路和付千河见对方手上有动作,异口同声大喝一声“小心”,便也使劲扣紧了扳机。
依然没有想象中的枪声大作,身上也没有传来被子弹钻进噬咬的疼痛,更没有人身上绽放出血花——似乎所有人的枪全部卡壳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回事?”除了父亲之外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就在大家疑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冲出,直奔马有德,那正是父亲。
父亲快步欺身上前,先是一个正踹,在马有德侧身避过之后,趁势就按住了马有德的肩膀,使劲一抓,似乎想将马有德身上的炸弹背心先给撕扯下来,或是将其按跪在的地上,就此擒服。
马有德反应也是迅速,在被突袭的情况下还能沉重应对,肩部一沉,滑着父亲的手指躲开了抓按,只在父亲手中留下了一块布片。
父亲见一击不中,再度追击,其他人也顿时扔下手中打不响的现代化枪械,抽出匕首之类的随身武器,裹进了战团。一时之间,十几个人在狭小的空间内混战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也正是如此,父亲大开大阖的腿法难以施展,只能凭借双手的功夫追击、控制马有德,效果并不十分明显,马有德甚至在于父亲搏斗的间隙,还能询问父亲这里有什么特殊,为什么子弹都射不出来?
父亲手上攻势也不停顿,但还是回答了马有德的问题:“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如何能面对那些带着各式武器过来的各种势力?除了这些章足木,还有这块土地的特性。在这一片区域,速度达到一定程度的物体,会被外力强制降速。所以,你的炸弹,也起不到威胁我们的效果,顶多把自己开膛。”
“哦?”马有德半信半疑。
“但我不希望你死,我还期望你带着这些人离开,别再执迷不悟,别逼我!”父亲的拳势凶猛,话语却也坦诚、恳切。
马有德还未搭话,就听见在不远处的森林边缘,突然出现了一阵密集的枪声,以及一片叽里咕噜的喊叫,我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却知道那是俄语。我顺着声音望去,那里出现了一组身穿绿白色迷彩服的身影,正在不停清扫在还在那里游逛的山魈和“达格尔”。
正在跟常锦路缠斗的不亦乐乎的那名“冰熊”,立刻也高声呼喊了一声,似乎在应和远处突然出现的队伍。
“他们是冰熊!”史蒂夫大声用汉语喊着,其实不用他提醒,从他们的语言和衣着,我们已经能能够猜个大概。
“这下热闹的很了!”付千河逼退身前的于诺,虚张声势地喊道:“再负隅顽抗,我们就要动真格的了!”
不过付千河的声音马上淹没在一片惊呼中。一直游离在战团外围,盯着墙壁研究的涂晓柔显然发现了什么,兴奋地大声喊着:“找到了!找到了!”随机,她拽过和艾清英胡乱比划的曹烨,用匕首的刀背敲开他的手掌,迅速在他的手心处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然后拽着他的胳膊将其往墙壁上的一个地方杵。
当曹烨冒血的手掌接触到墙壁几秒钟之后,铁褐色的墙壁突然停止了鼓动,表面变得平静无比,而曹烨的手臂也随着涂晓柔的按压深深陷入其中。随即,一个圆形的漩涡以曹烨手臂未圆心突然出现,并迅速扩大,只是短短十数秒,就变成了一个直径足有两米左右的拱洞,曹烨还站在那里,手臂向前,像是指引着方向,脸上表情很是丰富,不可置信的样子,却有充满了兴奋,甚至还有些许的骄傲。
父亲见状,立时大喝一声:“拦住他们!”拳脚上也发了狠,针对马有德的攻势也越来越猛。而在柯问峰和我领着其他人快速集结在拱洞门口,撕扯拉拽急忙往里面冲的卫冕等人时,大量的空间也留给了父亲——只要他再度大幅度甩动起他的左腿,产生的次声波就能将马有德晕迷,擒贼先擒王,对方这个实际上的首领一旦被擒,其他人就更容易被各个击破。
我心中暗暗松下一口气,不过事实就像往常一样,所有的期望最终变成了失望。就在此时,宋教授悄悄地走到了父亲的身后,看着父亲和马有德激战正酣的时候,猛地出手,一把环住了父亲的脖颈,另一只手竟然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对准了父亲的颈部大动脉。
“宋教授,你?!”我和柯问峰。同时大吼道,而其他人完全摸不清状况,很是惊讶,将不可置信写在脸上,甚至一时之间忘记了本来的动作,定格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