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已经放弃你了。”
在说这句话之前,景光留意到安室透正隐蔽的扫了自己一眼。
他眼观鼻鼻观心,选择闭嘴。
当然他并不担心埃斯波西托可能会有的反击,一来源于他对自己(和安室透)实力的信任,二来则是因为安妮手中的热武器只有一把袖珍枪。
“组织早就放弃我了,他们估计巴不得我死。”埃斯波西托说:“我不会活过今天。”
“他们都想杀你,但我可以让你活。”金发青年说:“只要你给我名单。”
情报偏差。
景光意识到了这一点。
安妮·埃斯波西托手中最重要的东西,是银色子弹的下落。如果是之前景光只是猜测,但从今天的阵仗和安妮的表现来看,女人手中一定有关于银色子弹的秘密。
但安室透还没有触及这一层。
亦或者说,他如果知道其中的内情,今天也不会来到这里——毕竟,作为情报人员搅浑水,和作为组织成员觊觎银色子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果然,埃斯波西托也已经注意到了。
女人挑眉:“你真的知道我有什么吗?”
埃斯波西托至始至终的举止间,都透着一股子疏离。很难说这种疏离感从何而来,但它确确实实的存在,从女人的眼神、表情、动作中,毫无遮掩的流露。
她仰起头,嗤笑道:“你看起来,还没有你同伴知道的多。”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景光就觉察到了安室透投过来的视线。
金发青年显然也从刚刚的对话中了解到了今日事件的隐情,许多在此之前令他感到疑惑的事情也都有了解释。
但是——
另一个疑惑随之腾升而起,占据了他的思维,也让他罕见的心头一沉。
公安……为什么会下命令追查所谓的【名单】?
是他们也被蒙蔽了吗?还是说……
景光轻轻咳嗦一声,拉回了金发青年的思路——不知道为什么,在天台上,安室透给他的熟悉感愈演愈烈,令他不假思索的选择了维护。
很奇怪,但景光没时间多想:“我知道的不多……但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你确定自己的死亡?”
安妮看似困惑的眨了眨眼睛,赭色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两人。一瞬间,她的神情居然有种“非人”的诡异感,仿佛是一只被提前设定好的木偶。
半晌,她失笑:“看起来,你们似乎算得上是好人?”
“真有意思。”她说。
明明看上去安妮和他们都差不读大,说话的语气却显得老气横秋。
“我的确在等人,不过等得不是你们。而且也许,我等的人不会来了。”埃斯波西托淡淡道:“看在你们陪我最后一程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们,我等的人,是一对姐弟。”
“当然,也许他们现在已经死了。”
女人说完这句话,缓缓垂眸。
她看上去很失望,失望中又透出一丝麻木。
天台的风很大,吹拂着她蓝色的发。夕阳缓缓沉落,黄昏几近结束,过不了多久,天地便会陷入幽幽月色。
埃斯波西托悠悠叹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不明意味的光。
景光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忽然意识到了如今场景的诡异之处。
举起手中的枪,女人在安室透警觉的目光中,出乎意料的将枪对准了自己。
——埃斯波西托自称今天会死在这里,但她仍然带了一把枪。
——袖珍枪在重火力之下毫无作用,然而女人的态度始终从容自如。
枪不是用来保命的,是她用来自尽的!
——“看在你们陪我最后一程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们,我等的人,是一对姐弟。”
一个对自己性命都毫不顾惜的女人,会如此轻易的,将情报送给两个陌生人吗?
周遭的一切在景光眼中仿佛变成了慢动作,他思绪飞转。
女人微微偏头,朝他们笑了一下。
该怎么形容这个微笑呢,仿佛生无所恋,又仿佛含有恶意。
看在你们送我最后一程的份上。
景光骤然瞪大了眼睛。
仿佛芒刺在背的危机感卷席大脑,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在尖叫着、嘶吼着、挣扎着突破重重禁锢。
在这一刻,茶发青年骤然抬眸,目光映照着安室透的面容。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青年的侧脸,勾勒出俊朗而又熟悉的弧线。
“你叫什么名字?”
“好麻烦啊,X,我叫你XXXX好不好!听起来超——级——酷——!”
“作为交换,你就叫我Hiro吧。”
“……”
我在和谁说话?
“Hiro,你不能总让我帮你写检讨书!”
“只是……Hiro认识更多人之后,我还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没办法,松田,我肯定是要站在Hiro这边的。”
“……”
又是……谁在说话?
有什么名字呼之欲出,却迟迟被禁锢;有什么人曾重于生命,却已然被遗忘。
被尘封的回忆中,隐藏在鲜血与痛苦的枪声背后,有什么声音跨过重重阻碍,跨过流年婉转,回荡在耳边。
稚嫩的童音响起,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熟悉。
【“高明哥哥!我在东京交到朋友了!”】
女人扣下了扳机。
头疼欲裂的间隙,有什么源自本能的东西快过理智,仿佛融入骨血一般,令景光几乎是不假思索,朝着前面的人奔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放弃伪装的大吼:
“Zero!躲开!”
轰鸣声铺天盖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刺激的耳膜,世间的一切在此刻仿佛都变了颜色,唯有嗡嗡作响的声音和放大的瞳孔。
“滴——答——”“滴——答——”
粘稠的鲜红液体,在火光中显得微不足道。
隐藏的感应炸/弹被引爆,滚烫的火焰翻滚而上,仿佛灼灼巨龙,吞噬着一切希望。
与黄昏映照。
………………
“他的外号叫Zero,是不是很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