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士玉的笑里带着明显的歉意,讷讷道:“昨晚匆忙回来。侄女这些日子住得还适应吧?”砚君观其语态,心知苗头不好,面上仍堆笑,再三感谢连夫人照顾周到。
连夫人知道砚君喜欢甜食,特意让人做了柿饼粥、两样小菜和一碟玉米面小馒头。砚君谢过赐饭,安安静静地吃起来。连士玉和连夫人相对坐在暖炕上,慢慢地吃山药粥,互相递了半天眼色,谁也不说话。
屋里很快散开一片温暖香甜的气息,静得出奇。砚君细嚼慢咽,拖到连氏夫妇各自放下碗筷,她也吃完了。连夫人问砚君喜不喜欢今日的粥,连士玉有两次想插话。砚君察颜观色,笑道:“伯父有什么话,请赐教。”连士玉见她先说开了,干咳一声道:“孩子,我往常说话也痛快,只是今日这件实在……”
“伯父但说无妨。”砚君笑了笑,“砚君洗耳恭听。”
连士玉扫了夫人几眼,连夫人装作没看见,只得自己说:“是跟远巍有关。”砚君心中一凛,暗暗道:“果然是。”连士玉叹口气,又说:“我怕你听了害怕,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我这次去远巍两位舅舅家,半路上不得不折回。”
砚君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仔细听着。连士玉又吞吞吐吐,夫人看不下去,单刀直入地说:“大新天王与大羲天王打起来了。你伯父半道上正好遇见乱兵流窜,只好折回来。这趟出去才知道,他们已经打了大半个月。难怪远巍一直与我们不通音信,大概是受战事阻隔,想报信也无路可走。”
飞来横祸出乎意料,砚君呆了几分钟,勉强说:“既然如此,婚礼只好延期。请两位长辈再定个吉日。”连士玉夫妇见她通情达理,原本略紧张的神情在微笑中放松。砚君看在眼里,隐约觉得其中还有异数,问:“可是,砚君交给夫人的户籍引子,不知夫人是否已交到县上?耽搁久了恐怕勾销。”
在砚君心里,她已经算是连家的人了,婚礼不过是最后的过场。但户籍迟迟不报,倒怕有变故。
连夫人僵了短短一霎,立刻笑道:“我近来有点忙,还没办这件事。怎么,心急了?”她笑嘻嘻拍了拍砚君的肩膀,和蔼地说:“这一场横祸,是远巍福薄,也是你们的缘分还没到。媳妇不必多虑。过几天远巍回来,我们一定热热闹闹办一场喜事。”
砚君还想催促早点给她入户,免得悬望。可连夫人不容她开口,又笑道:“户籍嘛,等办过了喜事再上也不迟。县上与我家有交情,大可不必担心勾销。”
说到这份上,砚君再也不好说其他的,讷讷地告退出来。突如其来的战事和连家夫妇闪烁的眼神,总归在她心里投下阴霾。左思右想莫名忐忑,脚步没有走回自己的住处,却走到了荷花院的书房。
她平日不来这么早,此刻书房里应该没人,窗上却有一点灯影。她以为是珍荣先来生暖炉,可走进去发现并没有人,只是桌上纱灯燃着,灯下摊开一本曾经属于春岫的诗集。
砚君昨天读的不是这本书,心想大概是谁来观览,随便翻看,丢下书就跑了。她今天顾不上为这点事情生气,呆呆地坐在书桌后,既无心看书,也无心去琢磨任何事情。
门外响起轻盈的脚步声,砚君注意到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门口,看见桌后的砚君,她也呆住。
来的人竟然是谢姨娘。砚君吃惊时不由得站起身。谢雨娇不等她招呼,默默地转身就走。砚君难得与她单独相见,急忙道声:“请留步。”
谢雨娇果真停下脚步,慢吞吞地半侧着绝美的脸,斜眼打量砚君。
“姨娘在旅途中两次相助,砚君还没有当面道谢。”砚君说着,看见熹微的晨光中,谢雨娇的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一家人,应该的。”她清婉的嗓音温和地说,“不过现在说是‘一家人’,好像早了点。”
她知道些什么——砚君刚产生这念头,谢雨娇又甜美地笑了笑,说:“苏小姐的书架真好。于雅国紫丝柏本来是好东西,陈家什么也不懂,糟蹋成什么样了。我代它们谢谢你。”
她的话说得莫名其妙,砚君来不及回应,她就挺着沉重的腹部,慢慢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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