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赵氏在叶清泓耳边喋喋不休了好一番,说什么陆氏比他们商户人家还薄情寡义,说什么叶清泓就不该松口,放季子淳去科考。
这让叶清泓有些烦躁,却也只能轻声细语安慰处在惶恐中的母亲。
回了自己房间,叶清泓也同样有些坐立难安。离父亲被带走,也就过了两个时辰不到,但对于她来讲,时间却好像被拉长了,这个夜晚,变得如此漫长。
朵朵从车行回来,得知陆彦霜来过,姑爷会继续参加科考,叶府的事情,全落在了叶清泓身上。这也让她心底,没来由沉重了许多。
看到叶清泓站在窗户边,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池塘,已经小半个时辰没动静。朵朵心里着实着急,她走到叶清泓跟前,轻声道:“小姐,事已至此,要振作啊,可不能胡思乱想。”
叶清泓转过头,看着朵朵道:“朵朵,你说我今晚放了孔明灯,这世上真有神仙的么?”
“有的吧”朵朵点头,认真道:“每年皇上和文武百官都会祭拜天神,他们都相信有神仙的”
“那你说他会听我们的祈求么?”
“应该会的,我觉得大神仙听那些大人物的,比如皇上啊、皇妃什么,小神仙呢就听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朵朵煞有介事的道:“小姐,车行的马车还没有还回去,我们去茶庄吧,去小时候许愿的那颗古茶树,它肯定会听我们祈福的。”
“那棵茶树不是被砍了么?”叶清泓淡声道:“它自己都保不住自己,还怎么保佑我们。”
“这就是它神奇的地方啊,十几天前,小姐让我带人去把茶庄的兰草带一些回来,我又看到了那棵茶树,长得可茂盛了,跟以前那棵神茶树几乎一模一样,连小姐当年刻的名字都还在呢?”
“是吗?”叶清泓有些动容,眼中也跟着多了一抹异色。思忖片刻,便道:“那走吧,现在官府正筹备茶商大会,现在出城倒也方便。”
看着朵朵去准备祈福的红绳和竹牌,叶清泓打了个冷颤。对自己刚才做的决定,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这深更半夜的去求神,自己莫不是疯了。
不过,她最终也没有取消这个提议。许是父亲出事,她又第一次见季子淳那样失神的样子。她有些惶惶不安的心,总需要找个地方安放。
茶山在长安城以西,地理位置不算太偏僻。但是大晚上,道路上几乎见不到一个行人。
要不是叶清泓给了车夫五两白银,抵得上他一个多月的月钱,他说什么也不会载着叶清泓主仆二人出城。
一路颠簸,穿过幽暗的茶马道,叶清泓终于看到了那棵郁郁葱葱的古茶树。
近两三个时辰的赶路,一路上夜莺啼鸣,森林里窸窸窣窣的响动,让叶清泓和朵朵都有两次想打退堂鼓。
但看到眼前的一幕,一路的担惊受怕,也在这一刻尽都消散。
古茶树还是那棵古茶树,它竟真的死而复生,而且看起来更加繁茂。茶树四周,不知道被谁立了三支两米多高的烛台,烛台用黄色油纸罩着,蜡烛静静的燃烧。
微风轻拂,低矮的树丛在地上烙印下斑驳的影子。
“小姐,我没有说错吧,神树又长出来了,晚上这里还有竹灯,一定是茶农也在这里求神,应该很灵验,所以才会把这里布置得这么美好”
朵朵嘴里说个不停,掩饰一路的恐慌。
来到古茶树近前,叶清泓双手合十,闭上眼默默祈求了一番,然后又跪在地上,虔诚的道:愿树神保佑,保佑父亲平安归来,保佑鸿安哥高中,保佑母亲——
说到这里,叶清泓停下话头,自觉是不是求得太多了。便再次虔诚一拜,继续道:“树神,您一定要保佑父亲免除牢狱之祸,保佑鸿安哥高中,清泓在这里求你赐福,只要他们能够安好,清泓愿意以命相换”
跪在一旁,稍微靠后的朵朵听到叶清泓这样说,脸上顿时有些慌张,她拉了拉叶清泓衣袖,带着哭腔:“小姐,你怎么能讲后面那几个字,真这样的话,那,那还不如——”
朵朵想说那还不如树神不要满足这愿望,但是,又怕叶清泓责怪。
叶清泓浅笑道:“我就是向树神表现我的虔诚,真能实现这愿望,再多的付出,我也愿意的。”
说完,叶清泓起身,从篮子里拿出事先写好愿望的竹牌,用红线绑着,系在了树上。
刚把竹牌系上,只听到古树后传来“嘎”的一声。
专注系竹牌的叶清泓顿时被吓到,连连后退。要不是朵朵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就要跌落在地上。
“嘎”
又是一声尖叫,从树后传来。
叶清泓和朵朵都有些惊慌,正值此时,一阵冷风蓦地卷起,树影晃动,枝叶如打仗一般,咯吱咯吱交错响动。
“小姐,我,我们回走吧,树,树神显灵了”
叶清泓惊魂未定,仰头看着古树,透过枝叶,看到了树后,那里仿佛多了一双幽暗的眼睛。
她不敢多看,任由朵朵扶着,朝马车走去。但临上马车,她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这一看,只见一个硕大的影子从古茶树上飞掠而起,起先她系上的红色竹牌,竟也跟着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