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熬过了两年,参池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
有一天,他正在院中被罚站,嫡母突然来找他,笑着告诉他:“参池,母亲给你说了一门亲事。”
参池一愣,才后知后觉,他已经到了弱冠的年纪,可以娶妻了,可他却由于常年被虐待,长得如十岁的孩童一般瘦弱矮小,若是他不说,别人只以为他是个小孩子,绝不会想到他已经到了弱冠之龄。
“……亲事?”参池有些诧异。
这些年,这女人待他如自己养的一条狗,高兴时就丢一根骨头哄他,不高兴时就百般折辱,从未把他当过人。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女人会给他说亲。
“是啊。”嫡母笑道:“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那姑娘模样周正,品性纯良,知书达理,我觉得与你很是相配,便让媒婆去尚书家中说了亲。尚书大人对你也很满意,一口应下了这门亲事,这不,良辰吉日都选好了,就这个月十五。”
她笑得很开心,似乎很满意这门亲事。
参池心底涌起一阵厌恶,面上却不显于色,只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道:“母亲,那尚书千金如此端正,孩儿样貌丑陋,又自小体弱多病,长得这般矮小瘦弱,肚内也无半点墨水,恐怕配不上人家姑娘,还请母亲……”
“谁说的,我的孩子是世上最好的孩子,我还说她配不上你呢。”嫡母道:“你这几日便好好待在府中,等着成婚便是。”
参池看着她,很想反抗,说他不要娶妻,不要成什么亲,他只想离开这个如炼狱一般的地方。可他却已麻木,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沉默良久,参池点头,木然地答道:“是,母亲。”
她笑得更开心了,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道了一声“乖孩子”,就转身离开了。
很快,就到了成亲那天。
参池被换上一身大红喜服,坐上马背,身后有跟着八抬大轿,伴随着一阵阵高亢喜庆的锣鼓唢呐、鞭炮声中,去尚书府迎亲。
迎亲的道上,又不少人来凑热闹,看见他这个矮小如十岁孩童的新郎官,很是惊奇,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外乎是说他样貌丑陋,谈论他的身世,又唏嘘又嘲讽。
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就听得麻木了,心中平静,无甚波澜。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嘈杂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清晰的落入他的耳中。
那人说:“我听说,那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在一个月前,本想和一个穷酸书生私奔,结果跑到半路,被尚书大人派人给抓回去了。尚书千金寻死觅活,趁人不注意,一头撞到墙上,虽然没撞死,但却从此变得痴傻,见人就只会傻笑,笑着笑着还会大哭大叫起来,严重的时候还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呢!”
旁边的人听了,震惊不已,片刻后又了然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堂堂尚书府千金,怎么可能甘愿下嫁给一个商户,夫君还长得这么丑陋难看,竟是因为变得痴傻了,正经人家不愿娶,才不得不把她嫁给一个贱婢生的庶子……”
参池这才知道,他要娶的女人,是一个痴傻的疯子。
怪不得突然要给他说亲,不用想也知道,那女人一定是在那尚书大人身上谋取到了什么利益,或者说达成了一个交易,才把他和尚书千金硬拉在一起。
参池只觉得悲凉,可又无力反抗,只能认命。
去接了新娘子回府,拜堂,成亲,入洞房,参池始终面无表情。而他身旁的尚书千金,全程都被两个丫鬟绑着,与他拜完堂的。
因为,她们怕她会突然在宴席上发疯。
可悲啊,可悲。
婚房里,新娘子就被五花大绑着躺在床上,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除了傻笑,什么也不知道。
参池苦笑,没去揭新娘子的盖头,只坐在桌子前,一杯又一杯的灌下去,借酒浇愁。几壶酒灌下肚,眼前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啪”的一下倒在桌上,紧闭双眼,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参池是被下人来叫醒的。
“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你快醒醒!”丫鬟急急地推了他几下,终于把他叫醒。
昨夜宿醉,还有点酒意未醒,参池迷迷瞪瞪的半睁开眼,问道:“……何事?”
“少夫人她死了!”丫鬟惊叫道。
参池一听,酒立刻醒了大半,腾得一下站起来,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床上,只见床上已经空无一人,床边,麻绳散落一地,盖头也被丢在地上。
他愣了愣,困惑地问:“怎么回事?”
“奴婢也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一道凌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扭头一看,一个老嬷嬷率领着一群护卫,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指着他责问道:“好端端的,我家小姐为何会突然跌落井中溺亡?是不是你推的!”
“参池,你一向是个乖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啊!”
他的嫡母和父亲,也跟着过来了,毕竟府中突然死个了人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死的那个人还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
参池更懵了,他怎么知道那尚书千金为何会跌落井中,他一直都在房里喝酒,并未离开过房间半步啊,怎么会是他推的呢!
“不,不是我……”他急忙摆手否认。
“就是他!”老嬷嬷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开口道,那是尚书千金的陪嫁丫鬟。
小丫鬟哭红了一双眼,恨恨地瞪着参池,说道:“姑姑,奴婢昨夜一直守在门外,突然听到房中传来几声骂声,一细听,竟听见小姑爷在污蔑我们家小姐与野男人私奔,不是完璧,骂得很难听。奴婢在门外听着,都感到气愤不已,本想推门进去与小姑爷理论,可却又谨记着姑姑的教诲,不可在别人家失了礼数,又见小姑爷骂了几声后,就再没动静了,也就忍住没管。后半夜困了,便不小心睡了过去。”
她说着,又大哭起来,哭得很是伤心,“不成想,早上醒来,想去井里打水洗把脸时,竟看见小姐已然坠入深井之中,死了!”
参池听得眉头皱起,忍不住反问一句:“她无端坠井,又与我何干?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小丫鬟冷哼一声,道:“小姐身上原是绑着绳子的,现在绳子被解开了,昨夜房中只有你和小姐两个人,再无其他人,解开绳子的人只能是你。”
他解开过尚书千金身上的绳子么?
参池努力回想,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喝醉了酒,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想不起来。
但他可以肯定,他绝不会把谋害尚书千金,更遑论是把她推到井里。
参池道:“就算绳子是我解开的,可我真的没有把她推下井里,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红唇白口一张,就空口污我清白!”
“好,你要证据是吧,我有!”那小丫鬟拿出一根红腰带,高举起来,给众人看,道:“各位看,这是打捞我家小姐上来之时,她还紧紧攥在手里的东西!想必大家都认识吧?”
这是参池今日成婚所佩戴的红腰带!
参池心中大惊,忙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腰上,他的腰带,果然不知所踪。
参池心里“咯噔”一下,一瞬间,浑身血液凉透。
“不是,不是我……”
那老嬷嬷怒喝:“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她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当家主母,道:“夫人,你家少爷杀了我家小姐,夫人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话里,隐隐有威胁之意。
嫡母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落在参池身上的眼神也变得无比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