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等他反应过来时,那瞎了双眼的老道士,却已经趔趄踉跄的走出了胡同巷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只留下雪与泥之上,一浅一深两排渐行渐远的脚印。
站在胡同口和老道士话别,地面的积雪不厚,但与泥混在一起,踩上去湿滑,老道士虽没了一对眼珠子,却也表现豁达,浅一脚深一脚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谭一纪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正如姓田的老道士所说的,俩人缘分未尽,青山不改,江湖必定再见。
只等着老道士走远了,不见了。谭一纪这才踅摸着拿出来那枚银钗。
“还真不是一般的货。”仔细端详,银钗银光闪烁,虽有氧化,但却丝无有半点瑕疵。
“天津卫能拿这么贵重东西下葬的没几个,而且瞧品相,样式,也不像是寻常老百姓能用的。”
那年头除了皇宫的都是平常老百姓,饭都吃不饱的年月,这真金白银的哪舍得埋土里?
天津离着四九城的北平不远,京城里面那些个没落清廷遗老遗少们,虽然比不得大清国还在的时候滋润,但是拿出几件金银器皿陪葬还是可以的。
“莫不成是哪个陪葬嫔妃头上的宝贝?”
“算了,回去问问老瘸子,兴许他能看出来其中一二。”
谭一纪踅摸着从身上又拿出来了一根大黄花的卷烟,用力的在手背上磕了磕之后,放进嘴里的同时,也确认暗巷字里面没有人再跟着自己之后,这才走出了银匠胡同。
一路往西走,深更半夜的刮着刺骨寒风的天津卫,说老实话,再大胆子的人也不敢形单影只的走街串巷。
最重要的是,谭一纪身上还揣着十块现大洋呢。
锦衣夜行总是提心吊胆。
更何况银匠胡同就挨着南市,这年月正逢兵荒马乱,借谭一纪一身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往南市闯。
那地界就是天津卫出了名的三不管。
要说早年的时候在北马路那边儿,侯家后才是天津卫正儿八经繁华之地。
商贾兴盛,饭馆,茶楼,客栈如林。
歌馆楼台相望,琵琶门巷,丛集如薮。斜阳甫淡,灯火万家,纸醉金迷。
只是到了后来辛亥年间,袁大头谋划壬子兵变,驻防天津的张怀芝闻讯响应,把贾家胡同和侯家后烧抢一空。
从此侯家后元气大伤,天津卫的商业中心,也从北大关南移,才有了如今南城的三不管。
北大关侯家后盛极一时的时候,谭一纪没赶上趟。
如今再走这条街,还是深冬年岁的路过这条街,寒风夹杂着海河的湿气,卷裹着自北而来的零星风雪。让那入夜之后的侯家后,便显得更为萧瑟。
虽说是暖冬,可入了夜之后还是冷的人让人直跺脚。
从银匠胡同一路往家,得在这擦黑的天津卫里走街串巷六里地。
在这哈口气都能恨不得冻成冰的时辰,谭一纪除了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棉袄,并且加快了脚步。
只得硬着头皮,顺着北马路一路往西走,再穿街入巷的过了针市街。
过了北门外的龙王庙,再往北摸黑走百余米,便是谭一纪的家。
在北门外这地界有两道大庙,一座便是这北马路一带老百姓与渔民们祈风调雨顺,满载而归的龙王庙。
另外一道庙,便是谭一纪和瘸子义父所住着的韦陀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