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窗户打开,透透气会好一些。”蒋云英往后看了一眼说。
谭一纪这边刚把窗户门打开,便闻到了这窗户外面,一股子酸醋炖鱼的味儿,里面夹杂着八角大料酱油的香气。这味儿一飘进来,算是又勾起谭一纪五脏庙里的馋虫了。
“啊...这醋味儿一闻就知道是独流镇的老陈醋,鱼肯定是这南运河里面的肥鲫。”一边说着,谭一纪一边舔了舔嘴唇:“这天寒地冻的要不是跟着你们,我铁定找个船家,买回去两条鲫鱼,在打上一瓶老醋,回去焖在锅里,老瘸子就好这口,一筷子鱼就一口酒,我看着他吃都觉得滋润。”
蒋云英没搭腔,他不是特别爱吃鱼,尤其是刺多的鲫鱼。
倒是那另外一个土生土长的卫嘴子翟道全,立刻顺着谭一纪的话说道:“您别说,独流镇的老醋焖鲫鱼是真好吃。咱们天津卫那几家馆子里面,想吃这独流焖鱼的就得是登瀛楼。只是当年侯家后一场大火,烧没了往日的繁华,也可惜了老登瀛楼,八年前停业之后一直到1924年后又在南市重开...只是兴许换了厨子的缘故,如今这个味道...啧啧...”
所谓卫嘴子,一方面是因为天津卫九河下梢,港口城市的缘故,又是清末最早开放的北方城市,天津人一张嘴口吐莲花,能说会道,不仅爱说话,也会说话,能把死人说活。
而卫嘴子的另外一层意思,便是天津人会吃,而且一张嘴极为苛刻挑剔。蒋云英并非土生土长的天津姑娘,自然难以理解这卫嘴子的挑剔。
只见那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翟道全,提及在南市重开了的登瀛楼,便一个劲儿的直摇头。
蒋云英便顺着翟道全的话往下问,“怎么?如今不好吃了?”
“好端端的独流焖鱼,虽说不是什么金贵吃食,但如今却硬生生的让这群二二八给做成狗烂儿。”
听见狗烂儿这粗鄙的三个字,一旁的谭一纪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所谓二二八和狗烂儿是天津本地的方言,言外之意是把这么好吃的东西,给这群二把刀给做成了狗的吃食。
听见谭一纪在笑,翟道全扭过头来:“小谭兄弟,回头办完差事,我带你去一趟静海的双塘镇。运河边儿上有个老渔民,自家祖传独一份儿的手艺,呵,那滋味儿倍儿地道。我现在一说起来,这嘴里就止不住的淌口水。”
三个人谈论着吃喝,一路上倒也轻松。只是夜幕降临,南运河两边儿的潮气很重,灰蒙蒙的天空有一层单薄的水雾。
过了南运河再往西,便逐渐除了天津市区的地界了,一片荒郊野岭更远的地方是几处工厂。
此时的两辆车已经过了津浦西站,顺着公路黑漆漆的一片,也没个路灯,行走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看着两侧鬼影绰绰的稀薄林子,以及那已经荒了的农田,以及附近人家,一堆一堆黄土垒砌的孤坟,着实叫人有一种心慌慌不安稳的感觉。
“过了这一片坟地,再往前面就是邵公庄了。”翟道全指了指前面。
此时的众人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谈论吃喝时的闲情逸致,尤其是看到了公路两侧,藏匿于稀疏林地里面的孤坟后,所有人下意识的便没有了谈笑的想法。
邵公庄的老少爷们儿真不多见小轿车,尤其是深更半夜的时候,突然造访的两辆小轿车。
自打谭一纪他们进了村子之后,村子里的看家护院的狗便没听下来,犬吠声不绝于耳,再看着逼仄狭窄的村路,于是所有人便自动的弃车改为步行。
刚把车停稳当,便看到村口一个拿着一提风灯的老头,从门口的大榕树下面迎了上来。
他满面堆笑的冲着谭一纪等人说道:“各位官长,我一接到浦西段旗长晚上的时候骑马来通知我,说是警署的官长晚上要来,我便顾不得休息立刻赶来了。站在这榕树下面一步没敢挪,就给这黑灯瞎火的等候各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