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谭一纪出了北马路,拐进针市街之后,便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清明早晨的冬日,太阳光都是清凉的,走在街上,过了北马路的热闹之后,七拐八拐的进了几条胡同里面后,谭一纪便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跟上了!
显然对方是从自己出了金汤桥之后,就一路跟着的,只是东马路和北马路上行人不少,跟踪之人极容易隐秘自己的行踪,而如今,过了北马路,拐歪进了北门外,路上行人渐少,谭一纪便能立刻觉察到了。
走着走着莫名想起了齐三说的话,那只自打他们离开邵公庄时便盘旋在头顶的海东青。谭一纪突然觉得,难不成从他们离开邵公庄的时候,这人就跟上了?
这端是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似是有一双眼睛躲藏在暗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后背一样,让谭一纪浑身的不自在,便加快了脚步。
抹身进了梅花胡同,这条路谭一纪一天到晚走的最多,每一块砖头都熟悉的很,再往北走几百米便是韦陀庙了,到了自家地界,多多少少便是让谭一纪心里妥帖安稳了些许。
只是刚拐进梅花胡同,身后便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脚步声音虽轻,但是落地步伐稳健夯实,纳的千层鞋底落在地面上,只发出一丝不比枯叶落地大多少的声响。
但饶是如此却还是被谭一纪敏锐的察觉,当下抹身转进胡同之后,谭一纪便立刻停下了脚步,后背贴在墙根,顺手便抄起了地上的一根砖头块,同时袖口一抖,巴掌大的树叶刀便亮在了掌心。
这刀是自己五岁那年,瘸子给自己锻的,一直贴身放着,少有用到的时候。太平清明的日子里,就算路上遇到伙青皮流氓,劫道图财的也用不上亮“挺子”。而多半的时候,这刀子就是做白事的扎纸匠,用来扎纸时裁纸所用的。
而‘挺子’指的是江湖黑话,说的是匕首短刀一类的武器。天津卫街面上帮会繁多,九河下梢的码头上,漕运发达,自然青帮势大,除此之外,还有脚行,武行,江湖三教九流,自成一派的多了去了。
江湖之上图财害命的大有人在,藏把“挺子”在身上,是老瘸子早年教给谭一纪的,说白了就是给自己留个后手。
谭一纪只听得身后巷口外面的脚步声,突然放慢了些许,似乎是跟踪之人也有了警觉之心,眼见着谭一纪抹身进了胡同的拐角,便不敢贸然上前。
暗巷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对方如此警觉,显然来者不善。谭一纪手握着树叶到,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攥着青砖块,只等着对方一露头,不管是谁,先拍一砖头,再往心肺腹捅去三刀再说。
只是那人也是足够谨小慎微的了,放慢了脚步很大程度上,是猜到了谭一纪有所防备。
这下好了,二人面对着胡同巷口的拐角,开始各执一方,互相对峙起来。眼看着就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谭一纪想着自己必得有个脱身之策才是。
于是当下放下左手的青砖块,从口袋里拿出两片折叠齐整的纸人出来。纸人用的是黄纸剪裁,黄纸上则被涂满了复杂的朱砂符文。显然这东西是早有准备的,和袖口里面一直藏在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亮出来的短刀匕首一样。
谭一纪咬破无名指尖,看似肆意无序的在那黄纸上一番涂抹之后,便将两片白纸捏在掌心,嘴里一阵念叨之后,两张纸人竟瞬间无火自燃起来。
噗嗤两声过后,纸人转眼间化作灰烬,明亮的火焰在空中转瞬燃烧殆尽,蹿腾起阵阵黑烟。而那黑烟随风自摆,画作两道人形的黑影。定睛一瞧那两道黑色的人影攀上墙垣来。
黑影融合,转眼间竟像一面镜子似的,谭一纪什么动作,那影子便什么动作,谭一纪怎么动,那影子便怎么动。
眼看着那影子谭一纪微微一笑,面容倒也显得颇为自信,而后突然朝着巷口一跃而起,冲脱出巷口墙垣的那一刻,墙上的黑影竟然也是纵身一跃,从墙上活生生的跳出来了一个,身形和谭一纪一模一样,面容也和谭一纪一模一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乍一看也是有血有肉,有鼻子有眼,简直就像是一个双胞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