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叫周婉茹,是周铁匠家的老二,年岁和谭一纪一般大小,甚至想差不了几天。
谭瘸子当年把谭一纪从海河边抱回来的时候,恰逢周铁匠家生老二,也就是周婉茹。要说起来也算是谭一纪命好,铁匠家媳妇儿苏连依生下来老二苏连依之后,便有了奶水接济给谭一纪一两口。
如若不然还在襁褓里的谭一纪,就只能吃面汤糊糊了,民国这年月里,新生儿夭折的几率极高。要不是苏连依当年接济,谭一纪怕是早就死在襁褓里面了。
据苏连依说,当年瘸子把谭一纪从海河边捡回来的时候,嘴唇发青,手脚冰凉,跟个死孩子没什么区别。
苏连依也是刚生下来了一个女娃娃,也就是周婉茹,眼见着谭一纪在襁褓里,呜呜咽咽的连哭都没力气哭了,于是便拉到自己怀里捂着。
结果谭一纪一钻进苏连依的怀里,便跟小狗崽子一样,一个劲儿的往苏连依的胸脯上拱,一下子便是有了人气儿,苏连依赶忙哺育,这才让谭一纪捡回一条命来。
所以说这谭一纪和周婉茹,打小便是一道长大,虽不是兄妹,却胜似兄妹。
“我瘸子伯呢?”周婉茹一个劲儿的伸长了脑袋往屋里瞧。
谭一纪揪住她的耳朵:“哎哟,瞧什么瞧,老家伙不在家。”
“哥,你家这是招贼了吧!”
谭一纪顺着周婉茹的话往下说道:“可不是,溜门盗锁的狗烂玩意儿,连老子家都偷。”
“瘸子伯伯一个人在家,没事吧?”周婉茹继续关切的询问道。
谭一纪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转而再看周婉茹说道:“你捧着个搪瓷碗跑过来干嘛,要饭呢?”
周婉茹狠狠地掐了谭一纪的胳膊肘一下:“你才要饭呢,我妈叫你去家里,拿些腌肉腌鱼。今儿个是大雪,得背着腌肉腌鱼了。”
只听得这么一说,谭一纪这才抬起头,恍惚的看着大晴天来说道:“嗨,瞧我这脑子,今儿个是大雪啊。正所谓大雪晴天,立春多雪。盼望着来年是个丰饶年吧。走走走,带我去瞧瞧,我苏姨今年腌了什么?”
说话间谭一纪便跟着周婉茹,一道去了南厢房周铁匠家。
要说周铁匠五大三粗,生的特别粗犷,络腮的胡子头上还没毛,活脱像是韦陀庙鲁智深,可偏偏媳妇儿苏连依,生的是小巧动人,温婉得体。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生怕嗓门高了吵到别人。
谭一纪跟着周婉茹进门的时候,苏连依已经把肉和鱼腌好了。
鱼都是四五斤的大草鱼,刨杀了干净之后,抹上盐。三指宽的猪肉,也是如法炮制。均匀的涂抹上盐之后,便放在屋子里的房梁上开始风干控水,只消几日这鱼和肉里的水分蒸发掉,多余的油脂顺着肉淌出来,便是韦陀庙里家家户户除夕春节里的吃食。
无论切好了放在笼屉上蒸,还是放在锅子里,与那酸菜一起炖,都是味道极佳,鲜美一绝。
要说这大雪节气里,腌肉的手艺和习惯,也都是苏连依一脉相承的。因为她就是南方人,好像是来自苏州,年里的时候喜欢腌咸肉,到了这天津卫地界,遇见了韦陀庙里的一群卫嘴子,那一个比一个挑剔,却硬生生的改善了南方咸肉的做法,让这咸肉做的颇具北方风味。
“苏妈,铁匠又出去了?”谭一纪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喊苏连依为苏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