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不怕顶着火的枪,尤其是那南部十四,出了名的不稳定,穿透力差,据说连木板都打不穿,可是偏偏还经常擦枪走火。
人皮血肉比不得木板,那木板再怎么样也是木板,人肉随便就能打穿。伤及皮肉还好,就怕洞穿了要害。而且子弹进入人肉,直接撕开一大条的豁口,伤口极难缝合,也很不容易愈合。
谭一纪是跑江湖的,接触到的尽是一些江湖上的奇门秘术,以及上不得台面的江湖歪门邪法。
对于自鸦片战争始,用来轰开大清国的洋枪洋炮,不能说不太熟悉,而是一窍不通。
但是翟道全不一样,天津卫的警察,除了要在地面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精通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
就比如这南部十四,多半人都叫他鸡腿撸子,真正知道这把枪叫南部十四的人不多,就算知道,也有不老少的人会把它当做德国鲁格手枪。
所以翟道全一眼瞧见这鸡腿撸子的时候,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赶紧绕到了那宪兵的前面。
他还不敢伸手去拦那宪兵,生怕自己手一用力,拿着枪的宪兵精神紧张,再给擦了抢走了火,谭一纪的小脑袋瓜子立刻得崩出个血窟窿来。
“各位,各位。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多大点事儿啊犯不着亮家伙事儿。”
一边说着一边半个身子,已经挡在了谭一纪和那宪兵的中间。翟道全注定是没胆量拿自己的肉身去挡子弹的,更没有那个魄力和道义,去帮一个刚认识了没几天的人挡子弹。
但是这真要是在自己面前死了个把人,还是在日本人的租界里,因为自己而死,且不说自己难以撇清关系,一旦传出去,在这天津卫的江湖上,以后也不会有他翟道全立足之地了。
日本宪兵还在骂骂咧咧,这边谭一纪却已经变得很怂了。
什么家国大义的不说,这人的性命就一条。
谭一纪从来不信奉什么脑袋大了碗大个疤,眼前这黑漆漆的枪眼正对着自己,,于是便想着的只有,别激怒了这几个日本宪兵。
这时候只看见那中田聪一拦手,叽了咕噜的说了几句听不懂的日本鸟话之后,那三个宪兵听进耳朵里之后,身上的怒意似乎也渐消了不少。
各自收回了枪,也都纷纷后退了几步。
眼瞧见对方枪口向下压,翟道全的冷汗也从额头落到了地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尤其是看着那南部十四的手枪压下来之后,更加不用再担心会擦枪走火了,他觉得自己小心肝方才差点就从嘴里跳了出来。
中本田又和那几个小日本鬼子的宪兵嘟囔了两句之后,那宪兵便从房间里离开了。
“可能是我们之间的文化差异,我很难理解这位先生要做的一切。我的士兵,他们是军人,而这里是我们日本人的医院,他们所做出的的这些举动,我希望你能理解。但你应该知道,这一切矛盾和冲突的原因,责任完全在这位先生的身上。”
嚯...还真是冠冕堂皇的话啊。
谭一纪听完了这中本田的话之后,当即冷笑了一声,心道是这小日本子还真是他娘的虚伪啊,明明是你拿着枪顶着火,指着老子的脑袋,而且还是你先推了老子,可偏偏却说责任在我?
至于什么这是日本人的医院之类的屁话,也就是对方有枪,不然谭一纪肯定又得跟人呛呛起来。
合着你占着的不是中国人的地界?
谭一纪一寻思,其实也就心里立刻门儿清了不少,这小日本子这德行,八成是刚才一进门的时候,这梁子就在潜移默化的情况下结下来了。
这边双方剑拔弩张的气势刚稍有缓和,蒋云英对中田聪说道:“中田,这件事我希望仅仅只是一个误会,不要再说谁的责任了。在我们中国有一句俗语:一个巴掌拍不响。”
蒋云英这话其实说的还算是相当委婉了,言下之意就是在说,这件事别光顾着把责任怪别人,你自己屁股底下也不干净。
许是蒋云英背后的家族,等在天津卫的势大的缘故。
当蒋云英的这番话说出口之后,中田聪便本能的闭上了嘴巴,虽说表情悻悻的特不服气。
但却还是毕恭毕敬的冲着谭一纪弯了腰,鞠了一躬:“谭先生,很抱歉,是我刚才莽撞唐突了。”
九十度的弯腰,脸恨不得贴到脚面上,那毕恭毕敬的样子,翟道全都觉得这太客气了。
谭一纪倒也没觉得什么,倘若要是这厮给自己磕头,自己都不会半点和他客气的。
中田聪鞠了躬之后,便说道:“我不妨碍各位了,如有需要,就去我的办公室找我。”
说完又鞠了一躬,这才昂首阔步的离开,正如他昂首阔步的走进来。
只等着中田聪走了,谭一纪撮了撮手:“得了,您二儿位也在外面等着吧,有事我自会叫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