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汤桥警署的班房不算特别的大,但绝对是天津卫九河下梢诸多官署警局里面,条件最一般的。
蟑螂明目张胆的顺着墙沿爬来爬去,耗子就在班房的角落里搭了窝。
胖子潘洪畴虽说不一定出身富贵,但是住在侯家后东面儿,自兵灾之后便建起来的小洋楼里面,对于他这种平日里养鱼斗蛐蛐儿,逍遥日子过惯了的人来说。这地方简直就是地狱。
尤其是角落里还蜷缩着一个生死不知的男人,盖着一件厚棉袄,就那么趴在地上,浑身污秽肮脏,凑近了还有一股子酒气。
兴许是哪家醉酒闹市的酒鬼,寻衅闹事被送进了这金汤桥的班房里面醒酒吧。
这寒冬腊月的窗户连个遮挡都没有,就靠着一件不算厚的棉袄盖在身上,怕是没人管的话,过一夜就得冻僵了。
旧社会民国年月里的这警察班房里面,这种事情屡见不鲜,用草菅人命来形容都显得有些片面。
潘洪畴越想越觉得不安,便立刻冲到门口,用手拍打敲击这班房的铁门,冲着外面大声喊:“喂!你们谁在外面,过来个人。我...我有话要说!”
他的手拍打在铁门上通红无比,可是叫了半天也是无人应门。
一直到那潘洪畴快要绝望,地上的醉汉翻了个身子,朝着他把鞋扔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你他妈再喊一嗓子,我就把你舌头给拔出来。”
潘洪畴再也不敢说话了,蹲在角落里,肚子里的肝儿都是颤的。
约摸着又过了大概几分钟,伴随着班房的铁门闩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胖子潘洪畴知道,这是有人来了。
便立刻站起身来,却看到铁门拴拉开了铁门之后,外面还有一层铁栏。
隔着手指头粗的铁栏门房,谭一纪正站在门外戏谑的目光上下扫量着潘洪畴,嘴角挂着令潘洪畴极为不舒服,却也奈何不得的笑意。
“你瞧瞧这事儿闹得。”班房门口的墙面斑驳肮脏,上面还有送饭时残留的油渍与污秽。
谭一纪连靠近的想法都没有,就这么远远的站在门口,双手抱在胸前。
潘洪畴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在顺喜茶楼时,那般颐指气使,胜券在握的样子。
如同一只羊圈里的羔羊一般,一双眼睛除了平日里养尊处优而来的富贵气,还有一种对于前途未卜的战战兢兢。
“潘哥,聊聊吧。”
此时的潘洪畴态度已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竭力的掩饰着自己语气当中的央求说:“小兄弟,你看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当年我三舅堂姐的表姨入土的时候,还是请南市谭家瘸子做的白事呢。那都是二十年前了,我都才十几岁,还没有你呢。咱们这也算是旧交,你说是不。”
当啷!
那潘洪畴的话被一声铁闸门上敲击的清脆声打断,原来是翟道全拎着一根灰黑色的警棍,狠狠地敲击在了铁栅栏上。
那栅栏上面的铁条一根根焊连的并不是严丝合缝,他这一敲发出的声响同时,铁条还跟着轻微震颤晃动。声音可算是嗡嗡作响,不绝于耳。
“谁他妈和你是旧交啊。”翟道全冲着他喊道:“我们可是调查得一清二楚,你这狗烂玩意儿就是个青皮混子,侯家后有几套房子,养了几个车行的力巴当自己的手下。平日里专门为人打探消息,这些消息经你手一倒腾,价格就翻倍了。”
潘洪畴两鬓的冷汗已经冒出来了,他未曾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金汤桥警署行动队的小队长,竟然把自己的底细料理的这么清楚。
眼瞅着这些事情瞒不住,潘洪畴索性也就不打算隐瞒了。
便直截了当的说:“是是是,实不相瞒。今天见面的时候,我前半段聊天是真的。银钗是我从那群关外人谈话里偷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