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二百来斤的大活人,被人像猪似的抬上了一辆板车。
实际上在潘洪畴还没有被抬出金汤桥警署的时候,他就已经断气了,嘴巴和鼻子里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淌。
起初抬出班房的时候还尚有一口气儿,但没等金汤桥穿黑皮的警探把人抬上板车,更没有等到医生来,人就已经断了气儿了。
眼看着尸体被抬出去,金汤桥警署里面的气氛变得有些许凝重和复杂。
一个个穿黑皮的警探,目光躲闪交头接耳着。
“人进来的时候还是个大活人,一顿饭的功夫就成一具尸体了。唉...”
“你他娘不要命了,这事儿是你能嚼舌根子的?真要是闲的就脱光衣服去北马路跑两趟。”
“这寒冬腊月的,上炕都得穿棉衣,哪能敞开了膀子去北马路溜达啊。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大人物之间的事儿,我自然明白越少知道越好。”
“今天咱们这警署里发生的事儿,就当啥也没看见,啥也不知道。甭跟这儿瞎掰扯。”
几个金汤桥警署里面的黑皮耳鬓厮磨间,潘洪畴的尸体便已经被抬着上了板车,大概率是先送回家,等家属认领了之后草草下葬。
至于潘洪畴的家里人如何应对,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天津卫警备厅这么大的一座山压下来,像潘洪畴这种天津卫里的小角色,顷刻间便会成为齑粉。
旧社会民国这些年月里,警署班房里面死个把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等着警备厅和巡防警备队的人走了之后,谭一纪和翟道全,蹲在马路牙子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感慨着世事无常,人命如草芥。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说老实话在我这警署里面,这些年就算在班房里面的常客,我也没把人给活活打死的。”
翟道全说着看向一旁的谭一纪,试图想从谭一纪的眼神和表情里面,读出来一些他的情绪。
但是谭一纪的表情却沉静如水,手里的卷烟快燃到手指了,他却无动于衷,丝毫不觉得手指有多烫。
一直到翟道全提醒,谭一纪这才把手里的烟屁股给扔了。而后王手心吐了两口吐沫,这才缓解了手指上的灼烧感。
而后说道:“我也是没想到,大活人就这么被一脚踢死了。”
“唉,像他这种狗烂玩意儿,死了也就死了。说句不中听的话,这种滚刀肉,两头欺。平日里就算不是作奸犯科,也是横行乡里。你倒大可不必为此自责。”
知道翟道全这话其实是在劝慰自己,谭一纪说道:“我倒是没有太多的自责,只是想起来了那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凌厉一脚,仔细想来着实是有些可怕。”
“是啊,活人被一脚踢死,这可肯定是个练家子。”
谭一纪摇了摇头:“这可不光是练家子,那一脚你也看到了。侧着扫过去,跟个一条鞭子似的,直接抽在了潘洪畴的头上。”
一边说着谭一纪伸出手来,做出了一个拍手掌的手势,掌心相砰,发出一声清脆。
“这是一股子寸劲儿,需要的是精准和对力量的把握。天津卫武行里的那些高手,我估摸着都没几个人能做到。”
翟道全皱眉说:“这咋可能呢,那些武行的高手,无论是掼跤还是开武馆的,个顶个的都是真把式,身上是有几十年本事的,硬桥硬马的真功夫。”
“那可未必,几十年如一日的练武,只是体能以及一招一式上的变化。影响的是身体。但是...”
谭一纪迟疑了一下,细想了一番内心之后说道:“但是方才那中山装的一脚,更像是杀招,就是那种不光是练了几十年,而是用了一辈子的杀招。”
听到谭一纪这话,一旁的翟道全恍然大悟:“您要是这么一说,我也能明白和理解了。的确这一脚断人骨头的事情其实并不少见。但是一脚把一个大活人活生生踹死,我还真是头一遭见。哦不,不是头一遭,之前也见过。马六就是被人一掌拍死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说,这人应当也是武行出身,但是这杀人的绝招,一定是用了一辈子的。”谭一纪沉默了片刻后又继续说道:“我突然觉得,这人不一般。更像是被招安的武行高手。”
听到“招安”二字,翟道全绝不会顺着水浒往下和谭一纪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