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愿相信，他只是在另一个地方好好生活，只是她看不见他罢了。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打开一看，是自己闺蜜的电话。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儿子去世太突然。她没有接受这件事情，至今还没有主动跟任何人说起。
围绕在周围的亲人都是老公联系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个残忍的事实说出口，发呆很久，才接通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闺蜜的声音：“你是不是去当演员了？”
她愣了半晌，迷茫地说：“没有啊，怎么了？”
闺蜜大为不解，说道：“我侄子之前看了一个直播，今天跟我说起这件事，他说里面有个阿姨看着特别眼熟，好像在我们家看过。我一听他的描述，好像是你呀。而且他说的小孩子，特别像帆帆。”
“怎么回事？”
“他说是主播直播勾魂，去第三医院勾走了一个小孩的魂魄。”
张帆的妈妈：“？？？？”
她脸上血色全消，先是不敢相信，随后怒意上头，声音又悲痛又生气：“帆帆已经走了，请你的侄子不要拿这件事情开玩笑。是哪个主播？我现在就去举报他！”
这个主播居然拿自己和帆帆编剧本，太过分了，简直是无良主播。
那边传来一阵兵荒马乱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重新出现在话筒中：“阿姨，我跟你仔细说说啊，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
闺蜜的侄子将那天的直播说了出来，他记忆力比较好，将直播的时间地点记得非常清楚。
张帆的妈妈心咯噔了一声，她对那个时间地点记得太清楚了，几乎是梦魇一样的存在。
侄子越说越害怕，声音颤抖：“我姑给我看了你朋友圈的照片，里面的演员真的跟你和你儿子长得一模一样，脸上痣的位置都对上了。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剧本，现在真的吓死我了。”
“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问阿姨你是不是去演戏了？如果是的话，快点告诉我吧，我整个人都快吓没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像蚊子哼哼，不敢再说话了。他一开始以为这种怪力鬼神的事情只是玩笑和剧本，谁曾想特么是真的啊？
他好像跟几十万观众直播见鬼了。
“我儿子确实走了。”
张帆妈妈留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直接要来主播的消息，挂掉电话。
闺蜜侄子看着发出忙音的手机，非常恍惚。
我靠，正主出来作证了。
他整个人抖如筛糠，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打开微博，在迎日出云的超话中发了一条消息：【兄弟们，出大问题。主播的特别节目好像不是录播的视频，而是真的。我给当事人打了电话，对方承认了！】
【今晚几个菜呀，怎么喝成这样？玄学的事情听听也就罢了，当真你就输了。】
【我也可以作证，游乐场的两个演员是我大学同学，两个人在学院挺出名的。我当时看到直播之后，以为他们被主播选中当演员去了。结果今天来上学，朋友说，他们俩同时出车祸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我跟班级的人说我看到了他们的直播，他们不相信，说我没有图说个屁。我又害怕又生气，真想找截图打他们的脸，都怪该死的鲨鱼平台不让我截图，烦死了。】
越来越多的人口口相传，将这件事情说给朋友听，不少人出来作证，证明直播是真实的。
但直播间没有任何图流出来，导致没有任何证据，消息只在小圈子里流传。
不过即使这样，也产生了无数金色的愿力。
安如故在练习灵魂出窍的时候，蓦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金光越来越亮。
以前是一千瓦的灯泡，现在是两千瓦的灯泡。
短时间内收集到如此多的愿力，她若有所思地打坐修炼，经脉之中的法力愈发凝实。
她试探性地念出金光咒，召唤金光飞剑。以前最多能召唤二十把，现在能召唤五十把。
金光煌煌，散发着逼人的威势，震慑邪祟。
普通修炼人士无法直接用功德和愿力修炼，她却可以，她的体质好生特殊。
她得到了这么多愿力，地府想必得到了更多，信仰阎王的人也会变多，难道这就是阎王的愿望？
她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索性按照阴差守则里的方法，写了一份文书，用火点燃，烧了过去。
这是阴差守则中给阎王递折子的方法。
她不喜欢在心中藏事情，更想把事情问个明明白白。
............
巨大的金顶红门宫殿中，明明灭灭的烛火照亮大殿，台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装饰古色古香。
最上面摆着红色案桌，案桌后坐着一人，穿着黑色长袍，袖口镶着金边，不过看不清面容。
白无常收敛眸光，阎王爷给自己施加了法术，他在他身边这么久，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但想想就知道，肯定长得威严无比，凶神恶煞，震慑万鬼。
他像是想到什么，心下好奇难耐，知道阎王爷脾气不差，于是大着胆子问道：“阎王爷，你让那位人间主播直播地府，是因为香火，愿力，功德和信仰吗？”
在隔壁岛国的传说中，很多神灵会因为被人遗忘而消失，但他们国家可不一样。
他们这些神鬼，很少会因为没有信众而消失，不怎么依靠信众。
但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也算锦上添花。
毕竟谁不愿意吃香火吃得饱饱的呢？
“并不全是这样。”
阎王拿着毛笔，斟酌半晌，在折子上写下文字，随后对白无常说：“天地浩劫将至，地府和人间牵扯众多，难以独善其身，不像魔界关上门即可。我不能直接插手人间，只能找一位代行者，那位使者是最好的选择。”
“我得让她得到这些东西，快点成长起来，才能应对那场浩劫。”
白无常不是第一次在阎王嘴里听见浩劫两个字，依旧感慨不已。
人间邪恶的术士再厉害能厉害过阎王这等神明？
即使是人间最强张天师，面对真正的神灵也没有招架之力。
“如果神明能够直接插手人间，那就没有那些邪门歪道的事情了。”
阎王听到他的话，轻笑了一声，在旁边的纸上写下两个字：“……你看这两个是什么字？”
白无常念出上面的文字：“幽都，这不是酆都的别称吗？一群邪门歪道居然敢打着幽都的名头行事，抹黑我们地府形象，真是过分。”
作为经常勾魂的鬼差，他经常去人间，从张天师的嘴里听说过幽都这个臭名昭著的邪修组织，不过并没有当回事。
毕竟是普通的人类，终有生老病死，没什么厉害的。要不是他不能违背鬼差手册，无故对邪修动手，他都想将他们勾回地府，让黑无常把他们下地狱。
白无常说着说着，怔了一下，一个人类邪修组织，凭什么能入阎王爷的眼？
“阎王爷，难道这个组织有什么特殊的吗？”他忍不住冥思苦想。
耳边传来飘渺如烟的声音：“神灵不可直接插手人间事，但，可以和我一样寻找使者。”
白无常瞳孔微缩，吸了吸气，骤然明白了过来，难得结巴起来，从没有这样震惊：“难，难道……”
这个幽都组织不仅仅是人类邪修，背后还有别的神灵的影子……
是神灵选使者进入这个组织，还是转世降生？
叫幽都这个名字，难道背后有地府神灵的插手？
他惨白的脸越来越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眼观鼻鼻关心。神灵之争，小小的鬼使不敢置喙。
阎王爷没有管他，笔尖落在文书上，慢条斯理地写下文字：“所以我顺应天道旨意，给了她这条通天的大道。”
最好不要辜负他的期待。
白无常听到此等秘辛，感觉自己随时要没，恨不得当场失忆，好过卷入这种事情。
他假装自然地说道：“阎王爷，我先去忙了，对了，她已经进行第一次直播了。”
“我们地府那些名唤黑客的人黑进了他们平台，再加上一些幻术，导致观众只能在直播间看视频，不能留下画面。这样能最大程度给直播间带来人气，不至于分流。
但是地府可以看到她的所有视频。
您什么时候不忙，就抽空看看吧。”
“知道了。”阎王爷平静地说道：“下去吧。”
白无常走后，阎王爷终于将文书写好，心念微动，手上的文书便被鬼气裹挟，消失不见。
接着，他开始处理桌子上的其他文书，等到处理完之后，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时，白无常之前给他送来的手机映入眼帘。
地府最近才通上网。
阎王爷之前为了给她扩大影响力，让她得到更多的愿力修炼，特意叮嘱白无常装了一个鲨鱼直播间，所以每个纸扎手机都有这个软件。
他来了些兴致，于是打开手机。虽然是个老古董，但没过一会便掌握了手机的使用方法。
他于是点开了安如故的直播间，带着些许好奇看了起来。
............
道观这些天来了一批特殊的香客。
张帆等人的家属来到了道观。
他们从亲朋好友那里的只言片语拼拼凑凑，得知了那天直播的内容。本来生气不已，觉得主播在恶意编造剧本，结果算了一下时间线，居然全对上了。
他们几乎前后脚来到了道观，心情非常复杂。人分裂成了两半，既害怕接触阴间事情，又无比希望接触阴间。
江淑敏的妈妈啜泣：“他在地府过得好吗？”
张帆的妈妈面色冷静，颤抖着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他一个人害不害怕？有没有想妈妈？”
卫海辰的妈妈擦了擦眼泪：“大师……你能让我再看看他吗？”
众人的哀叹声和哭泣声不绝于耳。
安如故看着面前三位悲伤的母亲，轻声叹息：“你们说的事情我知道了，但是人鬼殊途，你们懂吗？”
众人只好擦了擦眼泪，强装镇定：“懂。”
“帆帆过世之后，我的心碎了。但知道他还存在之后，我的心好了一半。虽然不在我身边，但他至少还活着，就够了。”
“我有什么能为他做的呢？我不想让他在地府过得不好。”
安如故思索良久，说道：“你们多烧点纸钱，记住要念着家人，这样钱才能被他们收到。听说地府也能打工，但有家人补贴，当然过得更轻松。”
“好。”
“知道了！”
祭奠死人其实更多的是对活人的安慰。
因为可以弥补和抚慰心中的遗憾，愧疚和想念。
安如故安抚了几位家长，又说道：“多多行善积德，或许他们的来世也与你们有缘。”
张帆的妈妈心念微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同枯萎花朵的她如逢甘霖，重燃丝丝希望。
..............
几位家长走后，安如故遥遥望着他们的背影，沉默良久。
普通人难以逾越的从来不是高耸的泰山，而是生与死的界限。
不多时，她算算时间，到了第十四次直播的时间。
她于是回到房中，打开直播设备。
直播间顿时涌进来数万观众，人气达到百万，瞬间登上榜单第一。
榜单第二的主播见自己被挤下来，顿时羡慕嫉妒恨，结果在看到她的名字之后，心里什么感觉都没了。
“老铁们，不打游戏了，我们今天来看个直播吧。她这直播太好玩了。”
【靠，没想到你个老六跟我关注的是同一个主播。】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是。看现场比看直播回放好很多，因为没有人剧透。】
她的直播一开，把无数直播间的观众吸引走了。很多主播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点开安如故的直播间，给她当转播。
因为他们也很想看安如故的直播。
安如故的直播间弹幕和爆炸了一样，声势浩荡。
【我还以为主播忙着拍地府视频，不做直播了呢。】
【关于上次的地府直播，你们快去超话，有一个技术帝找到了那三位受害者的资料，和我那天看的人完全对上了。】
【卧槽，细思极恐，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那个特效做得太自然了，自然得不正常，比我割的双眼皮还自然。】
安如故盯着弹幕看了一会，很多粉丝在讨论上次的地府直播。
大部分观众只是吃瓜群众，但也有一些擅长寻找资料的大神观众找出了端倪，在超话总结证据。
事情逐渐开始发酵，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大规模扩散。
她输入奖品，发布抽奖，无视自己正在风暴中心，非常淡定地说：“今天只算命，不看地府，想找我算卦的人点个抽奖即可。”
【我饭都不吃了，就想看你算命。】
【我学都不上了，就想看你算命。】
不多时，三位有缘人新鲜出炉，屏幕上出现三位天选之子的ID。
安如故跟第一位有缘人【小画手】沟通好，拨通了电话，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子出现在屏幕中。
直播间的观众又开始了保留节目。
【欢迎第一位大冤种！】
【欢迎第一位大冤种！】
她扎着马尾辫，眼下有点黑眼圈，头发有点乱，见到主播之后，笑着挥了挥手：“主播你好，我是你的粉丝，我给你画了一幅漫画，你要看看吗？”
她笑起来眉眼舒展，每根头发丝都写着开心，非常感染人。
安如故还是第一次见身为画手的粉丝，不想辜负对方的好意，于是颔首道：“谢谢你，给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