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休完年假,工作步入正轨。
凌晨,我们突然接到报警电话,说是上坊出现了一具尸体。
命案在所内可算大事,近些年小打小闹的事情虽多,可命案却很少涉及。
秦所叫了四五个民警,又通知了检验科的同事,一行人开了三辆车,浩浩荡荡地赶往事发地。
临走近前,我便察觉有些异样,这个地方我来过。
死者是任老太,尸体匍匐在门前,头朝内,身体还在巷子里。屋门开着,灯还未熄灭,屋内很整齐,不像有人进去过。
目击者是住在附近赶早班的年轻人,他没见过尸体,被吓得不轻,报警后一直在路口等我们,缓了好一阵才将早上的见闻说出来。
我查看任老太的死状,只见她眼睛瞪得溜圆,眼底都已充血,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受到了惊吓。
法医初步断定没有在身体表面发现伤痕,若是惊悸而死,还需进一步做尸检。
可是,尸检需要任老太的家属同意。
我们只能先拉起警戒线,随着起早的人越来越多,警戒线外很快站满了围观的人。
几个同事叫嚷着驱赶看热闹的人,可惜无济于事。
走进任老太的房子,一股潮湿气味扑面而来,这一片的房子都不见阳光,时间久了整个屋内有一股受潮的霉味。
我戴上口罩仔细搜查,在一楼床上看到一部老年机。我很轻松地解开手机锁,找到备注“大儿子”的电话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对方等了很久才接起电话,我将情况告知对方,他表示很快赶来。
我又在现场四处看了看,屋内各处很整洁,没什么搏斗、移位的痕迹。
我们在巷子口等了两个多小时,她儿子赵伯发、赵仲发才姗姗来迟,一见面不找老娘,反倒是给我们递烟。
秦所匆匆推辞,赵伯发便自己点了一根烟,脸上毫无悲恸可言,甚至依靠在墙边随意地说老娘心脏不好,估计是心脏病犯了。
秦所问他为何要让老娘独自生活。
赵伯发脸上一红,说老娘住不惯高楼大厦,不愿意跟着他们。
我们心知肚明,有些不孝是写在脸上的,一眼就看得出来。
秦所提出进一步尸检,确定死亡原因,赵伯发对此十分抗拒,他以老娘传统思想根深蒂固为由,拒绝解剖遗体。
当事人家属不愿意,又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这是谋杀,派出所也很难强行尸检。
赵伯发认定任老太心脏病发作,若是解剖遗体,老娘肯定不得安息。
我们听了也不好说什么,让法医出了一个报告,上面写着惊悸而亡。兄弟两个签完字,就把尸体拉走了。
临走前,我提醒他们,传统思想再牢固,尸体也得火葬,这是政策原则。两兄弟点点头,匆匆离开。
收尾工作一直做到下午才完成,秦所把我叫到一边,十分谨慎地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为之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十几天前,我们和任老太打过交道,那时候的她生龙活虎,体力不亚于年轻人,怎么短短十几天后就因为心脏病死了呢?
而且,如果是因心脏病发作而求救,身体应该是头朝外、腿朝内,这和死者的死状不符。
我想会不会是她求救半天发现没人,想回屋拿手机打电话。
秦所不否定这个猜测,但死者死状骇人,不像是心肌梗死的状态。
我表示同意。
但又弄不懂为什么赵伯发不愿意承认。
“我觉得他们兄弟两个有事情隐瞒。”秦所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打电话给赵伯发,想再争取一下尸检,但他告知我尸体已经火化了。
我简直无语。
秦所眉头紧皱,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可以肯定另有隐情。
我们这里的传统是老人死亡后,最少也要停棺三天,赵伯发兄弟两个这么快把老娘火化,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弄清他们的目的,或许能知道任老太的真实死因。
我看向秦所,内心压力陡升,对于已经归档的案件重新调查,需要一系列手续,最为重要的是调查方向竟是死者最亲密的人。
这个度若是把握不好,很容易被舆论夸大,到时候只怕我们的警察生涯也会被断送。
然而,秦所没有迟疑,他拿着资料朝门外走去。我只得紧随其后,同时痛下决心,做警察不能让冤假错案发生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