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时兴起,这是信念,做警察的信念。
赵伯发家在南区一栋单元房的一楼,朝南有个小院,外面已经搭起了灵棚。
原本应该停棺的位置放了一个方桌,任老太的骨灰盒放在上面,灵前摆着七八样祭食。
赵伯发家里人来人往,我们穿着警服进去似乎有些不妥,便将警服脱在车上,套着大衣走了进去。
赵伯发一看是我们,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
秦所把他拉到一旁,质问他为何那么快火化老娘尸体,是不是对警方有所隐瞒。
赵伯发刚开始故作镇定,最后耐不住我们几次三番的威逼利诱,他只得承认确实有所隐瞒。
然而,隐瞒的内情却是一个根本不成立的理由。
据赵伯发交待,年前往白滩寺拜佛时,碰到一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告知他家里有横死的人,而且死人阴魂不散,今年要拉一个生人去阴间抵债,还说赵伯发兄弟两个这些年没有财运也是因为这个阴魂。
赵伯发半信半疑,询问阴魂是谁,算命先生说是他的父亲。
赵伯发一惊,因为十几年前父亲患癌,老娘不愿照顾,后来痛的受不了吊死在了老宅。这件事过去十几年,算命先生不可能知道,如今被他一说倒真有点深信不疑的感觉。
所以,他隐约猜到老娘会死,也知道是自己父亲吓死了她,为了让她去阴间抵债。
我和秦所目瞪口呆,心说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
求证了赵仲发后,发现两人说的都是一般无二的话,不像事先编撰好的,似乎真是因为这个原因。
倒是解释了为什么兄弟两个对老娘的死事先知情,甚至选择不停棺直接火化的举动。
可对我们来说,这个理由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会勾了老婆的魂魄去阴间抵债?
如果此事为真,哪里还有冤假错案,冤死的人都可以亲自报仇,还要警察干什么?!
我想顺着算命先生这条线查下去,却被秦所阻止,他认为算命先生可以假扮,这条线走不通。
秦所认为,真想查到线索,还需要从十几年前赵老头吊死的事情上着手。
我们都不信算命先生能算出他家有吊死的人,必然是有知情者透露相关消息,而这个知情者,很可能就是凶手。
知道十几年前旧事的人,必然是上坊的街邻。
我和秦所相视一眼,显然我俩都想到了一户人家。
“你是哪一天上山拜的佛?”秦所询问赵伯发。
“初八,每年都是初八去,去了十几年了。”赵伯发答道。
秦所拉起我就走,我们赶回所里,查了一下出警记录,上次张家和任老太发生冲突是在正月初三,是他们碰到算命先生的五天前。
时间对的上。
我有些不以为然,张姓年轻人的直爽历历在目,我不信他会对一个老太婆不依不饶。
我询问要不要将案子提到刑警队进一步侦破,秦所否定了我的提议,因为这些调查结果都不算切实证据,而且任老太的尸体已经火化,得不到什么线索。
秦所让我调查一下张家父子,并想办法调出昨晚的监控录像,老城区破旧混乱没有那么多监控,南区却不一样。
我给社区打了几个电话,确定张家年轻人叫张栋凭,是个医学硕士,在南区经营一家骨科诊所,新居在柳湖庄园8号楼706室。
柳湖庄园,算是南区比较高档的住宅。
我驱车前往,到柳湖庄园后直奔物业。亮明身份后,工作人员把我领到一间监控室,里面有各个单元电梯的监控视频。
我坐在电脑前快速看视频,总算在晚上九点一刻见到张栋凭的身影。
那天,他依旧穿得光鲜亮丽,金丝眼镜泛着亮光。他进入电梯后先是摆弄了一下腕表,随即抬起头,对着摄像头露出一个微笑。
我不禁心中一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笑容显得太TM阴险了。
他在监控画面中出现的时间很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7点50分,他才再次进入电梯,这次没有对着监控微笑,而是玩了会儿手机,随即消失在画面中。
工作人员说楼梯处也有摄像头,我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监控录像说明张栋凭从昨晚9点一直在家待到早上8点,中间并没下楼,除非他飞出去。
侦查结果似乎排除了他的嫌疑,但我并没有感到多轻松,因为他那刻意一笑,让我感觉他似乎知道警察要来看监控。
我将情况告知了秦所,秦所却让我赶紧回去,任老太一案有新情况。
等我回到所里,才知道张栋凭给赵伯发兄弟两个打了电话,说他要买任老太的房子,而且是以高于市场价两倍的价格购买。
我瞬间目瞪口呆,那个直爽的年轻人带给我的好感也在这一刻全部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