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打水!”她把空桶递向刚才挨了打的倾脚头,见他缩脖弯腰,盯着自己不动,只好自己拉着运水车,往最近的禁军营去。原先捏着鼻子骂骂咧咧的将士们眼见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担当,怎么好意思垂着两手?壮实的兵卒们拿走她肩上的绳套,很快驮了满满一车水出来。
那边,张乐福一行青衫赶着骡车也到了,第一眼见管勾带人用水清理残污,第二眼见小左也束起襻膊,帮着倾脚头们把粪污装回恭桶,不觉红了脸。
小左见了他,欢喜无限,连忙招手呼唤:
“乐福哥,我和倾脚头们扫这块,你和青衫们扫那块,咱们一起来,天亮前肯定能清扫干净!”
“哎,哎!”张乐福连忙答应,他臊得脸跟酱肘子一个颜色,红得发黑。趁小左不注意,扇了自己两巴掌,暗骂自己:
“人家左姑娘都没嫌脏,你有脸挑三拣四!呸,真不是东西,真拿自己当爷了!”
一不留神,神迹显现,监工再睁开眼睛,只见街面上热热闹闹的,青衫子、倾脚头齐上阵,二十余人一起合理清洗街道,速度要比预想快了不少,不到半个时辰,清扫已近尾声。
他呵呵傻笑两声,再次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坠儿顶礼膜拜:“各路大仙大神,大佛大圣,弟子田慕财,谢谢你们显灵救难!”
李元惜忍无可忍,上前一脚就踹翻了他:“狗心狗行的,神仙叫你别偷懒,勤快点去打水冲洗街道。”
“是,是,这就去,这就去!”
街道清洗完毕,拆了青石板的明沟需要合拢,但光线不足,李元惜试了好几次,总不能严丝合缝地盖拢,张乐福过来帮忙,石板厚重,差点压伤手。
“小左,帮忙递盏灯!”李元惜用撬棍撑着青石板,腾不出手,小左就在近处却不肯过来,不仅阻止别人为她照明,还招手把张乐福叫了回去,末了,又神秘兮兮地冲着她坏笑。
这笑,尤其熟悉,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出现。
李元惜转身,一只灯笼就点在她面前。
果然是孟良平!
也真是巧了,青石板从撬棍边缘滑脱,正好盖在明沟凹处上,沟沟缝缝都对得整齐。
再看孟良平,他骑在马背上,灯笼仍往她面前递了递。这盏灯罩着琉璃,下端刻着“大宋都水监”字样,内中烛台可点三只蜡烛,光线明亮,光影雕着他的五官,竟叫他变得温柔起来。
可他出现的实不是什么好时候,李元惜的许多记忆,尤其是梦境,都还新鲜着,看着孟良平,她马上想象出他穿着红色绛纱婚袍来迎娶自己的模样,不由脸上烧得一阵燥热。
这都是什么丢人败兴的幻想!
孟良平看着她,眉头一蹙:
“你状态不对。”
话音没落地,李元惜就仓促抢答:“我没着凉!”
要疯!这是什么屁话!
李元惜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答得驴头不对马嘴,不会撒谎,不如直接告诉人家自己状态不对!
她转身拾起脏兮兮的撬棍往回走:“孟水监不是要去朝会吗,在我这里耽搁时间做什么!”
背后马蹄声响,绕过她身侧,横拦在她面前。
李元惜倔强地紧抿双唇,蹙着眉头瞪他。
孟良平挽起缰绳,驱马逼近李元惜:
“着凉就看病吃药,有问题就要根治——这拱宸门街还有隐患,你身为管勾,没察觉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