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简单吃喝洗漱过后,李元惜、周天和、小左,三人一同携行,送孔丫头登门都虞侯府邸。按照周天和安排,小左先去打头阵,给老夫妇引出话题,时机成熟,孔丫头再出现也不迟。
“拿上这个!”孔丫头从怀里匆匆取出一个小巧的红布包,郑重地交递给小左,“我走丢那天,正巧是端午节,娘给我做了五彩绳,系了小铃铛,这些年,我一直保存着。”
小左再次登门,孔夫人很是开心,一面洗了枣子给她吃,一面念叨着,她担心上次见面,孔庆态度不好,小左再也不情愿登门。
“禁军营的粪道,我准备托付给别人去管理,”孔庆依然照着往常的习惯,在一样的时辰里吃着一样的饭菜,语气却是被人多番打搅的不耐烦:“你们要找,找他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找其他人?那可不行!
千万不能让孔庆把管理粪道的权力交予别人,否则,周天和的一番辛苦就白费了。
“其实,我来是为另一件事!”小左不打算再客套,放下枣子开门见山地问:“孔夫人,我听说,你和都虞侯还在家乡的时候,曾生育过一个女儿。”
此话一出,孔夫人如同被雷击了般,瞠目结舌地望着她,好像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小左身后,孔庆喝汤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简陋的屋内鸦雀无声,分外寂静。
小左心情忐忑,她见老夫人身子有些恍惚,连忙上前去搀扶,却不料身后椅子一声粗鲁地后移——
孔庆上前,一把拽住了小左的手臂,生猛地把她扯了回来!
小左猝不及防,竟当场被他撂到门边,头险些撞到门框上,后背却撞了个正着,疼得她龇牙咧嘴,手臂也像被扯断了筋似的酸疼。
“哎呀!”她忍不住叫出声来,见大门处李元惜露了头,连忙忍住痛叫,朝她偷偷摆了摆手,示意时机没有成熟,再等一会儿。
随后,她挣扎着站起来,想去安慰孔夫人。
孔夫人瞳子空洞,未及抽噎,眼泪已经肆意横流。
“不提罢,不提罢,找不到她了,找不到了……”她呢喃着,孔庆扶着她,缓缓地把她让到座前,可孔夫人撑着扶手,就是不肯落座。
“姑娘,丫头是我们一家的心肝宝贝,她要是还活着,也该称你一声妹妹,她小时候最爱吃枣子,就是这种红彤彤的大枣子,别人把她拐走,也是用了这红彤彤的大枣子。虽然家里谁也不提,但她一直都在……”老夫人捶着心窝,痛心疾首:“都在这儿呢。”
“夫人,假如能找到她呢?”小左问。
老夫人的痛苦极大地感染着小左,即使孔庆把她推到门外,她也决不罢休。但这次,孔庆终于无法忍受,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顺手拿起一把鸡毛掸子,挥舞着驱赶小左:
“你来我家,一会儿是要粪道,一会儿又来揭我们的伤疤,到底安的什么居心!你走,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门外守候的李元惜听到里面的动静,知道预想中那种心平气和的时机不可能有了,当机立断,立即推开大门闯了进来,疾步上前,抓住鸡毛掸子。
孔庆挣了几次,李元惜干脆夺过掸子,远远地扔到一边。
她向小左示意:“愣着干什么,拿那东西!”
小左取出红布包揭开,里面是一圈褪色的五彩绳,粗细长短,正合乎一个六岁孩童的手腕尺寸,下端还坠着只小铃儿。
方才激动不已的都虞侯瞬间愣在原地,他狰狞的神情消失着,身子不住地微微颤抖,然而,动作呼吸却轻盈了许多,仿佛小左捧着的,是一个斑斓的泡沫,是一片晶莹的雪花,给人以美好,经不起一点动作去破坏。
待他小心把彩绳捡起来时,身后“啊”地一声惊叫,孔夫人已经晕倒过去了。
几人连忙扶起孔夫人,喂她喝了些水压惊,老夫人心心念念着彩绳,孔庆将给了她。她细细查验着,而后拾起铜铃儿,见下面刻着一个丫字,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这是丫头的东西。姑娘,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你们是不是找到丫头了?”
“丫头,你还不进来?”李元惜向门外喊话。土灰色的老门外,孔丫头早已哭成泪人,听到李元惜喊她,一头奔进门来,红着一双眼泪汪汪地看向老夫人。
“丫头!”
老夫人万没想到今天会发生如此幸运之事,丫头压抑不住奔涌的情感,飞扑进她怀里,她立即用尽全身气力紧紧抱住:
“这回娘再不撒手了,娘再也弄不丢你了……”
“我们先出去,让他们一家好好团聚。”
李元惜见小左动情地直掉泪,便指了指门,说。
离开都虞侯府邸后,小左仍然没能止住泪。
“姐姐,昨晚我也梦到我娘……你说,延州会不会有变?”
延州一日没有消息传来,两人的心都高高悬着,不得安生。李元惜心疼地抱着她,给她慰藉:“我们都是太想家了。等西北战局稍稳定些,你先回家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