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惜和小左的注意力全在青衫身上,从他的描述中,两人不难想象当时的情形,小左攥着手捂在唇边,紧张地问他:
“你看到什么?”
青衫面色惊恐,拔高了声音:“他也拿着个芦苇管,一头插进孩子的耳洞里,正要吹气!”
话出口,不止他,一旁旁听的小左、李元惜两人,都被吓得毛孔炸开。
周天和原本在收拾地图,这会儿也稍停了手里本就放轻的动作。
三人均知晓,从耳洞里吹气,强的气流冲破耳洞冲进脑子里,这人不死,必会聋了。
青衫继续说道:“我立马把他拎到一边,不想,那芦苇管里好像还掉出了个小针,我没找到,那大夫说,这是耳内针灸,对小儿体虚晕厥很有效。”
“狗屁耳内针灸,这一针穿过耳洞进了脑子,怕是人早不能活了,不仅不能活,除非仵作验尸时已经化为枯骨,否则也难寻死因,很容易按猝死判定。”李元惜立刻吩咐小左带上这名青衫,马不停蹄地赶赴开封府衙,将刚才所说的全部给杜衍大人再讲一遍。
“只能细致,不能粗略,你再仔细回想那大夫面貌,协助画师画成稿。那人要杀的孩子已经会讲话,说明孩子清楚些他们的底细——你再提醒杜衍大人,要在府内多安排些人手日夜守护,防止孩子再遭毒手!”
她嘱咐青衫说,小左也断然不敢大意,赶忙照命行事。
眼见着两人离开,李元惜正要与周天和讲几句话,只见周天和也往牲口棚去了。
“你不留下来帮忙?”
“大人,我想起件私事,做完便回。”周天和深作揖。
身为街道司师爷,也是个正常人,有紧要的私事要处理也很正常。李元惜自然不会阻挠,可她隐隐约约的,总觉得周天和故意瞒了她些事。
她注视着周天和,周天和又拜了拜:“大人……”
“你去吧。”她放手。
周天和这一去,专程是去找孔丫头的。
孔丫头是一营营长,兼代所在小队的队长。这一队五人全是女子,周天和特意分给她们最近、也相对轻松的地段去清扫,这会儿刚到地点,还没来得及清扫,一匹骏马便飞奔过来。
“吁——”那人勒了马缰,翻身下来,只是瞪大眼看着她,似乎还在斟酌要不要讲到嘴的话。
“师爷?你有心事?”孔丫头关切地问,周天和看看她,再看看老巧儿,再看其他三人,目光重新落回孔丫头身上,引她到另一边说话。
“蛮伢那群孩子不能留了。”
“什么叫不能留了?”
“府尹杜衍这次是要真对买卖人口下手了,街道司收留蛮伢,如果有心怀不轨之人作伪证,尽管实质不会伤到街道司,但对大人和左姑娘极不利。”
“谁没事干,专想这些坏招?”
“对街道司有需求的人。”周天和不愿说出鬼樊楼,也不想再解释过多,他只想和孔丫头谈蛮伢的事。
“你幼年也曾被人贩拐骗,所以这事能和你说得通,于公于私,你都能理解,我务必要使蛮伢回到他爹娘身边,但咱们的管勾是个性情中人,京城生活对蛮伢很是诱惑,他必然会求着大人继续收留他——我不会让这事发生。他务必走,成年后再回来也不迟!”周天和急躁地走了两步,当断则断,他马上拿定主意。
“我支持大人任命你做营长,也有蛮伢的原因。他们可以离开街道司,种草娃娃却不能丢……”
“我明白,”孔丫头不愧善解人意,她向老巧儿那边望去:“我这一队,都是能说会道卖得了东西的。但我这一营里,挑挑拣拣的多是曾经的手艺人。”
“原来你已经考虑妥善了!”
“听青衫们说,昨日遇到了笼车藏幼童那样的事,我自己又在幼年时被拐,因此感触很深。我知道你是个善良又正直的人,蛮伢也跟我说了,德阳县的官府答应派衙役来京城,亲自带他们回家,所以我想着,那边作坊迟早会空。”
她莞尔一笑:“我孔丫头进街道司,可不是专来吃闲饭的。”
这番话,说得周天和感慨良多,短短时间内,孔丫头比初见时自信了许多,也更具风采。
“如此,甚好。”
此一天无大事,京城各条街道都一片大清扫的忙碌景象,青衫们都按照之前分配的任务有条不紊地扫街清淤,偶尔有麻烦,也能轻松解决。
周天和回来接班后,李元惜小憩了两个时辰,到下午时,去开封府协助画师画像的青衫也回来了,带了两张画纸,一幅是孟良平画就的那张,一副手吹针杀人的假大夫,还说开封府不仅派人去寻掉出去的细针,还将印刷成的画像向军巡铺、城门守卫、京畿附近沿路分发下去,有捕头带人专找两人,百姓如有能提供线索者,赏。
李元惜叫他把这两张画像贴在街道司大门外的墙上,方便来来往往的人看到。
多一双眼睛,就少一处人贩藏身地。
“小左没跟你回来吗?”李元惜问他。
“听说孩子们醒了,左姑娘就去杜府尹家中探望去了。”
“她也需要休息。”李元惜心疼她,拾了遮风帽,准备去接小左回来,然而,遮风帽捏在手里,她才注意到一件大事!
“长公主还在洞元观吗?”她问。
“还在洞元观,听说白天时在观内施药给风沙中受伤的贫民百姓。”周天和回答,话音刚落,却见杨总管已经到了,两人连忙起身向杨总管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