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多了吧?都是些没长高的庄稼,你们又是些熊腰虎背的壮汉子,你们就是学王八趴着走,我们也能看到。”
“躲坟后偷去。”雷照吩咐青衫,扁头又打击了他:
“没用,地是我们家的地,人是我们家的人。”他向旁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都分散开了,在地垄上围了一圈,严严实实地包了雷照一队人。
这一队人里,除了雷照一个会打的,一个是和雷照一同进街道司的“平辈”,其余三人都是新手。
大家都好好地过日子,不久前还想着能被李元惜赏识,乍的,居然跟地头蛇对峙上了,一个个的都不知所措,巴望着雷照赶紧说句好话,化解矛盾,各做各的事。
但雷照恰好不是这样的人。
“大家不会忘了被拐卖的孩子有多惨吧?他们都有爹娘,在家里都是块无价宝,可是假如他们被卖在这里,成天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干活,饱一顿饿一顿,穿不暖睡不好,病了就扛,扛不过就随便埋掉。试想,如果你们的孩子遭此待遇,你们心里作何打算?”
雷照劝说各位:“咱们街道司是扫大街的,可办粪场,咱们说干就干,后来咱们又开始送粪肥,可咱们终究是有血有肉的人。咱们且看看,如果这坟里没人,俺请你们喝酒,喝好酒,俺一人包了所有错,这坟里假如真有人,咱报官抓了这群没良心的狗人!咱给咱后人积德!”
雷照尤其善于煽动人心,他发自肺腑的劝说,都叫青衫们斟酌着自己的举动。是进是退,自己心里的一杆秤要量的平。
“俺雷照先试试!”
说着,他抱住墓碑又用力往后转,动手前本不抱希望能转得动,以为现实哪里可能像说书人讲机关妙术、夺宝传奇那般玄虚,可墓碑却的的确确动了,碑下大抵是个转盘,他转动着,一股黏腻又臭的味道开始从墓下漫溢出来,青衫们见了,也下了决心,纷纷动手帮忙。
这可急坏了扁头,他大吵着叫嚣:“你要是赶紧出来,还能滚蛋,你要是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问你,这坟里锁的,是不是童工?”
扁头冷笑,没有答话,雷照先停了推碑,凑到供桌下喊话,问里面是不是有人,人是不是孩子。
“要真是你们,你们就吭个声,当下京城风声正盛,开封府杜衍大人也在严厉打击人口贩卖,哥哥们都是正直的大侠好汉,哥哥们救你们出去。”
其中一个青衫早在庆贺夜游神号下水时,就在兜里藏了两个炮,这会儿点着了,给供桌下一扔,里面砰地一声响,孩子们顿时惊叫出声!听上去人还不少。
“雷哥,真有童工!”大家振奋地喊道,雷照激动得跳了起来,指着扁头破口大骂:
“俺就知道,贾家八口人,没道理种得了五百亩地。俺来卖肥时问那老东西,老东西告诉俺说,都是乡亲们帮衬着,俺真是纯良天真幼稚玲珑心,信了他的鬼话!他的乡亲们,就是这样帮衬他的!”
“他们都欠了我家钱,不帮也得帮!”扁头怒喝。
地痞就是地痞,眼见买入童工的事实隐瞒不住,不拿好的本事跟人较劲,居然用雷照他们的平车推来几车碎石子,扔了些粪肥上去,一把火都点着了。
他拿一把放羊的长柄小铲,铲了小石子,抡臂一挥,恍如个灵巧的投石器,石子就冲雷照飞过来了。
雷照哪里经过这样的干架?石头比拳头硬,比拳头小,比拳头快,砸到面门上,比拳头更疼。
第一块石子打中了雷照的鼻子,叫他立马流出些鼻血来,他拿手背擦了,更是怒不可遏。
“龟孙子,居然用这阴招,看爷爷不收拾了你!”怒火中烧,他撸起了袖子,摆出架势:“兄弟们,准备干架!”
他带头往扁头那里冲,可扁头人多势众,且都站在高处的地垄上,一人拿把长柄小铲,铲着石头、土、粪肥,都给雷照他们丢过来,没冲到半路,青衫们就鼻青脸肿地往回撤,脸上头上都是血,身上头发上都是粪。
石头砸得越来越凶,半步不得前,雷照觉得脸上黏腻腻的,摸了把,居然手掌里都是血。
“雷哥,雷哥,再往前冲,咱哥几个脑袋都要给开瓢了。”青衫们退到坟前,不想,后面围拢过来的人也开始冲他们丢石头。
“抱头!抱头!”雷照恨得牙痒痒:“龟孙子,有本事你砸死俺,否则俺出去,一定报官捉拿你们!开封府杜衍大人说了,买卖同罪,你们就等着被绞死吧!”
突然间,石块停了,雷照抱着头,抬眼去看,原来是扁头叫停了他们的动作。
“雷兄弟,这就不好玩了,你要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咱两是可以做生意的,做生意,你好,我也好。”
“呸!老子就是变成狗,也该把你活咬了!那些个孩子都是别人家里的宝,你怎么忍心把他们关进老坟里,给你们干活?”
“他们不给干,你干?”扁头咬牙切齿:“你雷照是青衫,月钱十两银子,市面上的劳力管饭,一月得一两银,五百亩地,至少得八十人,地里除了冬月,都需要人力,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没有童工,这大宋的粮仓怎么可能如此充足?”
“雷兄弟,你要是能不管这桩闲事,我给你八十两银子,你回去好好过日子,继续做你的青衫,赚你的十两银子,我贾家也会继续向你们购肥,五百亩地,一年四季得加肥,你们街道司也能赚一波舒坦钱。”
“狗屁舒坦!”青衫们听得一个个义愤填膺,雷照叫其他四个,去挪墓碑,先把孩子们从坟里捞出来,看个究竟。
没成想,这扁头动了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