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平听明白了,这壮汉是想继续插手贩卖幼童的事,生死都不顾了,因此和李元惜闹了别扭,他也认得出来,此人正是街道司的头号红人雷照。
他托钱飞虎去打探的,就是雷照的真实家底。
“我问你,”孟良平饶有兴趣地插话:“你要是遇到吹针伪医,他要拿你性命,你怎么办?”
“俺一拳揍爆他!”雷照挥拳痛骂,循声看来,见是孟良平,大吃一惊,张口就要问候,孟良平却提早发问:
“你可知,这人内力深厚,隔着三丈远给你吹针,同样也能命中你要害,你拳头和他的飞针比,谁快?”
“肯定是飞针快啊。”
“雷哥,你命要想金贵,就不能稀里糊涂折在别人手上啊!”青衫们连声说,好劝阻雷照的莽撞,雷照也着实没想到,吹针伪医有这等本事,可水监大人的话,他又没理由不信。
雷照仍然不服:“那我避开他,不就可以了?”
“怎么避?官府至今不知吹针伪医真实面目,你若是被他害死,就是一桩开封府的积尘悬案。”
“雷哥,你瞧,这事不值当啊。”青衫们拉扯着雷照,雷照烦不胜烦:“孟水监,你怕不是俺管勾专门请来,给俺泼冷水的吧?这不行那不行的,俺雷照总不能袖……袖什么旁观吧?”
孟良平记得,初次见雷照时,他正骑在侯明远身上,把那厮揍得满头是血。那时,他就在想,这不就是他从延州调来的李元惜吗?性相近者,惺惺惜惺惺,李元惜必然是喜欢他的。
事实的确如此,雷照在李元惜身边,混得如鱼得水,新近做了个营长,专售粪肥,掌握的,是街道司的命脉。
倘若李元惜知晓孟良平此刻正在筹划的计划,她定然不准雷照冒险。
孟良平略微犹豫,他看向别的青衫,均不甚满意,他们虽然体格精壮,总归是普普通通的青衫子而已。
再看雷照,却叫人振奋。这人个性鲜明,勇猛非常,又是正直不怕事的性子,拉进自己的计划中,是引蛇出洞的最好诱饵。
“纵使死,你也要去管?”他小心询问,雷照推开众人,目光咄咄地盯着孟良平:“要管,活死人墓里的那些孩子,俺不忍心不管。”
“大人,你也去劝劝俺管勾,她砍过野利黑屠的脑袋,她爹和西夏狗贼血战到死,俺雷照,除了缺一个好出身,啥也不缺,俺不怕死。不就是个吹针伪医么,俺雷照敞开跟他干!”
听到这番话,孟良平便放心了。雷照,果然不负他所望,是条铁骨铮铮的硬汉。
“官府的事,由官府去管,你做好你份内之事即可。”
孟良平说道,正好周天和从街道司内赶出来,想截住雷照,见到孟良平,连忙作揖。不知是否错觉,他似乎从孟良平眼神里察觉到一丝厌恶,待他再次辨认时,孟良平的情绪已重新隐藏。
“此时农忙,田庄农户都盼着好肥。”他面色平和,“周师爷,你号称京城活地图,城外的钱家田庄,可曾听说过?”
周天和对城外的田庄本不了解,但在贾家田庄的事件,尤其是五丈河浮尸事件后,他便有心思了解金水河流域内的大小田庄,以防像雷照这样的莽撞汉子真被杀鸡儆猴。
他摇摇头,不解地问:“大人为什么问起钱家田庄?”
“来此的路上,我刚听闻人说,钱家田庄也准备向粪场购肥,至于是不是街道司的生意,就看……”
“看啥看!”雷照兴起,一把抓住孟良平的手,孟良平素来不愿与人肌肤接触,他本能地抽手避开,雷照倒也不觉得难堪:“孟水监,这钱家田庄要肥,俺雷照是街道司专门卖肥的,俺不眼红银子,这就去接这单生意!”
“雷照!”周天和喝止:“田庄的买卖不适合你!”
“啥合适不合适的?大人找俺雷照做营长,就是配合福宝兄弟卖肥,”雷照急问孟良平在哪儿听来的消息,那钱家的人还在不在,急得周天和屡次三番地制止,甚而伸手去拦,都无济于事,雷照铁了心地要去卖钱家田庄粪肥。
“大人,雷照的性子太冲动,倘若钱家也藏匿童工,他可能招来鬼……”周天和情绪冲动,险些把鬼樊楼的名号招了出去,他急忙收口,镇压心底的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