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李管勾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孟大人对李管勾,态度却迥然不同。”
“有何不同?不一样逃走了?”李元惜反问,眼下,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周家的马,不是都水监的人,但对钱飞虎说起的“迥然不同”,却生起一番好奇。不料,钱飞虎这厮也卖关子,死活不告诉她有何不同。
“你不说我也明白,不就是允许我碰他了?”
“哎哟喂,我的管勾,这可不能用‘不就是’的说法。”钱飞虎贼眉鼠眼地狂暗笑:“不过,李管勾,好事就像好酒,经年累月才有好味道。这事就得慢慢来——”
李元惜戛然收住脚步,这话听着耳熟。
“我觉得你话里有话,”她叉着腰,训斥钱飞虎:“你想说什么?一会儿年月一会儿酒的,什么事慢慢来?我怎么觉得,你和小左越来越一样了?”
钱飞虎心里甜着呢,她这番质问压根没法遏制他,这厮把她送到都水监大门外,心意不明地回答:“左姑娘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屁雪亮!
李元惜抬手,钱飞虎慌忙后退了两步,叫守门的差役关门。
李元惜有要事要忙,本就不愿跟他闲扯什么嘴皮子!便隔着门板喊他。
“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好好管教你的嘴皮子。”
离开都水监后,在去周家的半道上,李元惜便遇上周天和、周天雍两兄弟。
“李管勾,又见面了。”周天雍说道,他乘着一匹枣红马,马身挂褡裢,自己穿着耐脏的褐布衣衫,背着个简单包袱。磊磊落落、精精爽爽,看着就叫人欢喜。
再见这身装束,李元惜便知,周老东家同意周天和的请求了,顿时心情激动,下马朝着周家方向拜了拜,又赶忙将朝服、信筒交给他。
“你本不需要再辛苦这一回,周家大恩,我李元惜先替五万铁壁军,谢你了。”
“李管勾言重了。从商而言,战事已如此胶着,元昊倘攻破延州城,即使周家不借马,朝廷也必会强征。既如此,不如早些出力。从个人而言,国家有难,周家有能力出借马匹,为国效力,实属荣幸。”
周天雍把朝服和信筒都装好,三人一起就近在五丈河渡口找快船。因有都水监朝服在,有如都水监指令,周天雍选定哪艘船,那船便要清空乘客货物,不待时辰,立即启程,遍行全国水路。因此,不过是傍晚时分,周天雍便离岸,船儿张帆,借晚起的风向远处驶去。
“去向哪里买马?”李元惜问周天和。
“辽国。”
“辽和夏正是浓情蜜意,肯卖吗?”
“辽国有想赚大宋钱的人,只要他们贪婪有野心,我们就能买得到。”周天和回说:“大人,我们先回衙吧。”
“也好。”
当夜无事,翌日京城一如往日热闹,小左特意余出时间,带着德阳县来客去京城最热闹的地方玩。这天正好是大相国寺万姓交易大会,自然要赶去见识一番。蛮伢一群孩子蹦蹦跳跳,他们各自的爹娘也欢喜地连连赞叹。光是网罗天下、无所不有的商品货物,就够人从早逛到晚。待启程回街道司时,小左又带他们去浴池里好好地搓洗了顿,一洗疲惫,精神焕发。人干净了,衣裳就显得过于破旧,小左看不入眼,又在成衣坊为他们各自置办了身简单的衣裳,花费不多,却换得人人都大变样。
待回了街道司,一群人先去正堂见过李元惜,叽叽喳喳地讨论了番各自的见闻。小左说到有个叫毕昇的淮南人,做了一辈子书肆刻工,做了成百上千的印刷雕版,居然发明了更好的印刷术,在一个个捏成型的胶泥或是木块上刻字。
“你要是想让他印刷‘恭喜发财’,他便找到刻有这四个字的四块木块,排列在框里,刷上墨汁,覆纸压过,就算印刷成了。”小左说着,拾起桌案上的《武经总要》,“那毕昇说,这样厚的一本书,按传统雕版印刷,至少得十个刻工耗费三个月,而且用过之后,雕版作废,不能再印其他书刊。而他的小木块,可以不限次数地使用,而且速度比传统快了至少两倍呢。”
“这倒是个灵活应用的好方法。”李元惜听了,跟着也赞叹。毕昇管他的印刷术,叫活字印刷术,很多雕版刻工都对他眼红的很,所幸,他只在大相国寺叫了不到半天,就被书坊请去了,想来,不久之后,京城便会出现活字印刷的书籍吧。
蛮伢娘是个种庄稼的实诚人,注意最多的就是农作物的各样种子。
“我们遇到了个卖绿瓜的回纥人,那瓜绿色的皮,红色的瓤,黑色的籽儿,是从生了暖炉的棚里长出来的,一个要价十两银子嘞。”蛮伢娘兴奋得手舞足蹈:“虽说我们吃不起瓤,但买得起种子啊。回纥人说,这种子也不简单,它是从大海另一边,一群黑人统治的沙漠里带出来的,几乎走遍了世界,才到了咱们这边的。”
说到这里,蛮伢抢着插话,原来,买种子的钱是从他的腰包里掏来的,自然,也是从街道司这里赚来的。他拿这些钱买种子,有着自己的雄心壮志。
“惜姐姐,左姐姐,等我们回德阳,就把这些种子撒地里,秋天就能收获西瓜。我不卖十两银子,我一个就要一两银子,那也得发财了。瓜种得好吃,我专程送进京城来,给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