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一个人,很简单;敬佩一个人,有点难。
早上8点30分。
我对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讨厌”的。
个子不高、略显清瘦的他,每天这个时候都精神抖擞地穿着一身警服,在派出所门前一站,拿着花名册点名。
新来的警员小单还有几个辅警,也都昂首挺胸地配合着,仿佛被点到名是种幸福。
他们又何尝不是昨天的自己。我刚入警时,单位还没来得及发制服,我馋得不得了,经常找各类借口穿老警们的制服。
尽管它们不是瘦得出奇、就是大得坦荡,穿上它们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可能是个赝品。
当时也不知道凭警官证可以到公安厅警用服务中心买,就干脆拿着样子去裁缝店订制了一套,又东拼西凑地从老警身上扒来了各类警用标志,高配“二司”的我起点比较高。
可快知天命了,我不过还是个“一督”,还是一名基层最为普通的片警。
本来,我还很满足。片内客运站附近商贾云集,宇靖文化街区高端古玩与地摊货相映成趣,江边富人区高楼林立,在这片提起我“涛哥”是好使的。
可自从他的到来,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我们年纪相仿,一同入警。当时我就觉得他有点与众不同,身材瘦弱,脑子也不是那么灵光。
公安工作需要与犯罪分子直接打交道,所以我一直认为“一个好警察得有匪气”。
说得好听点叫“和风同尘”,要能镇得住犯罪分子,让他怕你才行,得让土匪认为“你是有执照的土匪”。土匪能做的,你都能做,而且做得比他更狠更绝,关键还合法。
文质彬彬的他与我心中的警察有些差距。
刚入职时,我们还在一起搞些聚会,可他先是扭扭捏捏,然后架不住我们恐吓半推半就,没想到喝一瓶就倒,趴在桌子上人事不醒,无视我们吆五喝六,没边没沿地喝酒吹牛。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虽然都不太关注他,然而我注意到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坚定,绝非凡夫俗子,我自认为看人的眼光还算可以。
因为性格差异,我们渐渐地走散了。
“李涛!”
“李涛?”
“到。”
现在他宛如王者归来,成为了所长。
见不得身边人好,特别是同时起步之人,这是人性的弱点,我亦未能免俗。
但我毕竟在部队及警察岗位上历练了多年,思想觉悟、组织纪律观念还是比较高的,因为不服高人有罪啊。
点完名,他开始部署今天的工作。
“今天,值班长李涛带领辅警栾东升、赵鑫在接警台接警、接电话,处理不了的问题及时向李大铭教导员报告。”
“是。”
“我再强调一遍接警时的态度问题。”
多少有些老生常谈。
“无论是来人还是来电,那都是对我们有所求、有所期待。大多还都是紧急事件,当事人难免语无伦次,甚至言语激烈,我们必须耐心细致,循循善诱。”
从前话不多的他,现在成了话唠,真是官大气粗啊。
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入秋的北方清晨,寒意悄然而至。
“为民办实事,首先要让人民群众感受到温暖。”
曾几何时,基层民警何等威风,习惯了对犯罪分子横眉冷对,总愿以审视的目光来打量人,身上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怒自威。
如今,这个不太像警察的警察,一个被大家忽视的书生,成为了我的领导,让我更难受的是,自从其成为所长后,独辟蹊径地来了个早点名制度。
要求每天早8点30分,全体民警着装整齐,在派出所门前列队点名,由所长布置当天工作,警容风纪不整者严禁上岗。
虽说公安警察队伍是半军事化部门,但毕竟不是部队,每天需要处理的工作千头万绪,出现场、下社区、接待报案来访,他非得整这一出,真让我费解。
更重要的是,我是他的恩人。
刚入职时,我们在巡警队见习。当时,公安部出了个打击“两抢一盗”的专项行动。巡警队的任务就是每天上街巡逻,发现可疑情况及时处置。
在北方寒冷的冬天,一度十分流行戴貂皮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