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的貂皮帽子价值不菲,男女老少都很喜欢,帽子自然也成为可以流通的硬头货,一些飞车党将其列为继拎包、大哥大之后的又一抢夺目标。
那天也很冷,我俩正在中山路上开着北京吉普巡逻,看到一辆小蹦嘣左突右窜。小蹦蹦就是那种非法改装的三轮,为避雨挡风,一般还罩上个棚,当个代步工具或者拉人拉货,还算方便。
可眼前这个小蹦蹦行进的路线与速度明显不对劲,完全是在逃窜。
我俩正在怀疑时,后面一个妇女追赶而来,头发有些松散,动作很着急,但速度明显上不来,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
后来她干脆蹲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小蹦嘣喊。虽然听不清她喊的什么,我心里一喜,终于来活了。
警报轰鸣,车头调转,我俩追了过去。
小蹦蹦虽然灵活,但与吉普比速度仍是小巫见大巫。
两个路口追下来,小蹦蹦就被我一把舵逼停在了路边。
他还真不含糊,车没停稳就从副驾驶冲了下去,伸手去拽小蹦蹦的车门。我拉上手刹紧随其后,突然发现小蹦嘣内白光一闪。
坏了!小蹦蹦里有凶器,而且从白光反射来看,应该是把长刀。作为老侦察兵,我在格斗专业课时听教官讲过,这种情况下拽车门,会将身体完全交给犯罪分子,门开匕现,无所防备。
地方大学毕业的他虽然经过一个月的集训,但毕竟是第一次实战,对付穷凶极恶的歹徒显然经验不足。
眼看车门即将打开,我也是下意识的腾空而起来个飞踹。可怜他被我一脚闷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车门里果然伸出一把长刀,在空中划了两下,随即跳下一个黑黝黝的汉子,马上弃车而逃。
这脚被踹得不轻,他的表情也极为丰富:先是愤懑,接着惊诧,最后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抢劫分子有前科,刚放出来不到半年,如果被抓,适用加刑条款,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凶器,不惜鱼死网破。
这件事让他承认了两点:一是他的确不适合做一线警员;二是我救过他的命。
见习期过后,我们都被分到了派出所。我自然如鱼如水,屡立战功,而他显然没我风光。
干满三年后,在机构改革双向选择时,他通过考试选拨调去了市局,从事起政工工作。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自此,我们见面少了。偶尔碰见,他绝对是毕恭毕敬,我也拿他当个草包小弟看待。
但我救过他的命,他是赖不掉的,因为事后他专门送我一顶貂皮帽子,短绒的,虽然早已不流行,现在还在我家放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那时候不起眼的他,再次与我碰面,已是今非昔比。。
当年,市局推荐我们所参评全国“枫桥式公安派出所”,所里提交的多个参评材料全部被打回,最后,市局派他到所里调研指导。
那次他就很让人刮目相看,悄无声息地连续在所里待了一周,将“百姓之家,拒腐蚀永不沾,警民鱼水情”提炼为所里的三件传家宝,重新组织参评材料,助力我们申报成功。
通过这件事我才知道,一别十年,他早已成长为市局政工战线独当一面的骨干与专家型人才。
作为从基层派出所走出去的市局政工干部,他不但了解基层一线实情,更有机会掌握上情,参与全市大要案件的总结提练、宣传报道,接触了解公安机关全业务,熟悉掌握公安工作全领域。
加上他肯下功夫,多份调研成果在公安部获奖,曾荣立过二等功,还被评为全省先锋民警。
有小道消息说,他是某领导的亲属,这点我最清楚,根本不可能。
但领导对其倚重却是不争的事实:许多重要讲话由其起草,一些复杂的综合协调工作也会交给他负责。
公安机关会破案的人才不少,但能将综合业研工作做到他这水准的还真没几个。
时也运也,他要一直留在派出所,可能永远是我身后的小跟班。
我坚信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市局8楼办公室的长明灯便是他的招牌。
但是,我依然烦早点名,更烦创造这个制度的人。
人到中年,我虽然从郊区派出所调进了市区派出所,从普通派出所又调进入名所,亦不过还是个一级警长。
上有老下有小,还有经常提示自己的痛风与高血压,早已从雄心壮志转变为平静淡泊,不求名不求利,这几年立功授奖都主动让给了年轻警员。
倒不是彻底躺平,我的手头工作做得一丝不苟,只想随意点、自由点。可这点奢求,随着他的到来,都已成为了昨日黄花。
第一次点名,两个年轻警员因为穿黑色旅游鞋就被纠出来鞭鞳。第二次,快退休的老王就因为迟到一分钟,毫不留情的被他质问原因,并称下不为例。
我能想象出老王心里的五味杂陈,若换作是我,他会手下留情吗?
至此,大家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所长,在纪律面前,丝毫没有含糊。
往是如昨,今天的任务依然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