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来得过于突然,所有人都难以从震撼中走出来。
这和寻常电视剧里看到的不一样,一般情况下,警察会持枪,哪怕是杀掉凶手,也会保全受害人,可现实不是电视剧。
陈意农他们都没有持枪,而邱志又势在必行,注定是一场输局。
楼下震耳欲聋的喊叫声,越来越多的居民听见动静跑出来,赫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连连后退,尖叫声停了又起,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人在喊。
陈意农回过劲来,狠搓了一把双颊,叫上老勇:“下楼,保护好现场。”
老勇微不可寻地应了声,两个人出了屋子,来时都士气满满,觉着稳捉凶手,这会儿全都蔫了下去。
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乌戈和严昱珩两个人。她的眼睛被蒙住了,却挡不住耳朵里听见的声音,“滴答滴答……”那是血顺着出租车车体落在地上的声音,她的身体绷直,如同拉紧的弓箭,不知道何时会突然绷断。
“严昱珩,案子结束了。”
他们一群人忙前忙后的查案,被凶手一个又一个的烟雾弹迷惑,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谁能料到最终以死亡来结束一切。
到最后,她仍是谁都没能救成,不管是孙丽娟,还是乔山,甚至是被仇恨迷昏了眼的邱志。
站在她身侧的严昱珩,胸膛震颤,沉声地“嗯”一声,揽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气,她觉得痛,又觉得痛点好,总好过心里痛强得多。
严昱珩开车送她到楼下,把她的车钥匙塞进她口袋,不像往常一样说些荤话,仔细嘱咐着:“洗个澡,早点休息。”
他说什么她都应好,行尸走肉一般回了家。
洗漱过后,连头发都没吹,便窝进被子里,屋子里没开空调,从窗户吹进来的风也带着焦灼的温度,她还是怕冷地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余下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头发上的水顺着耳朵流到枕头上,声音像极了在出租车上滴血的声音。
乌戈眨了下眼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她隔着电话听见的事她父亲血液慢慢流失的声音,她慌不择路的奔跑,校车停了,没有公交,也拦不到出租车,她一直跑,直到接到了她父亲同事的电话。
也是这样的晚上,空气里有化不开的粘腻的潮湿气息,掺杂着血液的铁锈味,她父亲被一张白色的布盖着,没了呼吸。
瞬间,她仿佛站在了一条小巷,黑漆漆地看不见出路,她向前走了几步,见不到光,耳朵里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是皮鞋走路发出的声音,脚步很沉重,一脚轻一角重的,是她父亲!
有了这个意识,乌戈也不管此时此地只是她的想像,奔着那声音就跑了过去,巷子跟着有了光,远远地她看见了前面正在走路的人,那背影高大雄伟,细看左脚有一点点跛,那是乌钊年轻时在刑警队追凶时从楼上跳下来摔的。
乌戈眼睛顿时湿润了,视线跟着模糊起来,她快跑了两步,看见她父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老式的键盘机,按下了快捷数字1,她透过手机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五年前的自己。
“女儿,你周末回来吗,我和你陈叔叔准备周五晚上去夜钓,周六早上吃鱼,你想吃红烧的还是糖醋的?”
“是不是打扰到你学习了?”
“没什么事,爸爸就是想你了……”
她看着她父亲的背影,听着他说话的声音,电话那一头是略带了点不耐烦的自己。视线糊到渐渐地看不清前路,那是父女间的最后一通电话,这个时候的乌钊还活着。
她清楚地记得,她父亲在说完想她后的三十秒不到的时间里,听到他喊了声:“谁在那里?”之后才遇害的。
她还有三十秒不到的时间,她想要抱抱她父亲,连忙往前跑了几步,可她始终和她父亲保持着两米的距离,张嘴想喊一声“爸”,可用尽力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时间如同调节一般,她又回到了漆黑的巷子里,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是刀子入肉皮开肉绽的声音,接着是腕表表链相互撞击的声音。
“爸!”
乌戈忽地睁开眼睛,双手的掌心血肉模糊,脸上一片冰凉,分不清是湿发的水渍,还是泪痕。
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她父亲就是死在了这条小巷里,被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用刀子连续捅了十几刀,致命伤在心脏。不止一次安慰自己,她父亲并没有承受太多的痛苦就离开了。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正在卫生间处理湿掉的枕头和床单,她耳朵竖起来听着门外的动静,除了敲门声以外,呼吸声都很轻,隐约听得出来者棉布衣袖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