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去大长公主府传话的延庆殿小太监见着正好从马车上下来的储时蕴。
便同他说了“奉恩谋害郡主证据确凿,已经下狱了”的事儿。
没走多久,又见着含庭在茶肆里,自然也晓得他在等知意出来。
便同他说了“奉恩伤了郡主”的事。
含庭眉心深皱,心中忧她安危,可这会子宫门就要下钥,这么进宫定然是不妥的。
只能先回了王府。
皇帝为什么要以“谋害裴梨”之事作为将奉恩收押,而不是光明正大将“罗酆殿残害无辜”摆上明面?
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却不清楚罗酆殿手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遗诏。
将“罗酆殿”摆上明面的后果,恐怕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所承受不住的!
“奉恩在延庆殿伤裴梨?”就算江于淳是武将,也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这个疯子是把天下人都当傻子了不成!”
含庭清隽的面容在烛火微黄里,无比深沉:“罗酆殿,司马渊,裴家。他的敌人太多,好容易打压了一方,自然想卸磨杀驴,安安稳稳当他的皇帝。他怀疑知意和罗酆殿有勾连,却无法从奉恩的嘴里得到答案,又看不破知意手中的实力。”
江于淳懂了:“他在试探!”
含庭微微勾了勾嘴角:“害怕啊!”
江于淳切齿冷笑:“而无能的人,只会以暴力来试探对手的实力和忠诚。想借裴梨的手铲除掉心腹大患,再把她给除掉,好稳稳当当坐他的皇位。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含庭站在窗口,看着月色清冷。
他的眸光亦是淡薄:“乌桓那边传了话过来,吉雅赛音情况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江于淳眯了眼眸道:“他的试探不就想知道裴梨手里到底有多少实力么!那就让他知道知道,想卸磨杀驴,也是要造反噬的!”
储时蕴去了刑部。
但是刑部的人怎么也不肯让他去见奉恩。
周侍郎也是无奈:“这是陛下交代的,除了主审官,谁也不准见。只能告诉你,这件事不仅仅是郡主要追究她几次三番算计陷害郡主那么简单了。”
时韫在刑部待了半年,案宗看了无数,早已经不是半年前的他了。
联系最近的所发生的事便也猜出了几分:“和郑家的灭门案有关,是么?”
周侍郎倒是不想他竟猜出来了。
但他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
只道:“回去吧!有储都督在,储家不会有事的。”
心烦意乱,只觉漆黑的夜幕沉压在头顶,叫人喘不过气起来。
一路从刑部走到了宫门口。
面无表情地看着恢弘建筑飞翘的屋脊,在单薄月色里都朦胧成了深重的剪影。
直到巡防营的人上街来提醒要宵禁了,他才上了马车回府。
入夜之后下了一场小雨。
将干燥冲刷,夜色寒凉。
新月悬在高空,月色被湿漉漉的空气晕得朦朦胧胧的,锋利的尖角被隐藏。
月色穿过厚厚的窗纱透进来,模模糊糊的洒在暗红色的地板上,风一吹,窗纱鼓起,地上的影子晃晃悠悠的,像是一滩在流淌的血迹。
司马渊睇着地上的影子,面容有了难得的凝重:“账册到了皇帝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