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拗不过他紧紧拉着我的手腕,本想喊救命,但心中又迫切想探寻他隐藏的秘密。
于是干脆就心一横,跟随他去了。
朱富宽拉我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正是那天我在通风口看到的地方,周围漆黑一片,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我谨慎地盯着他,一点点觑着身后天光渐渐消失,紧接着他敞开了地下室的门。
我原以为会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可房东打开的无非是和握手楼里其他住户一样,一间矮小逼仄的地下室,也就能放进两辆电动车的空间。
里面则是堆满了杂物,无非是些旧家具和老古董。
我怔怔地望着,朱富宽拽着我的手没有松开,而是回头对我阴恻恻一笑,令我没来由打了个冷战。
「你带我来这什么意思?」
朱富宽不语,而是当着我的面推开了前面堆满杂物的破衣柜,一个门的模样显山露水。
紧接着,在我的震惊之余,他缓缓推开了那扇隐秘的暗门。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从里面折射出的耀目光华灼伤了我的双眼。
我瞪大了双眸,见里面金碧辉煌,装潢的豪华程度宛如宫殿。
「这是七十年代建造的防空洞,一直没有人用,被我买下来了。」他解释,眉梢眼角都是得意之色。
我在震撼中缓缓走进去,踏着光滑的大理石瓷砖,抚摩触及冰凉滑腻的梨花木沙发。
更诡异的是,在最大的客厅中央,躺着一个金丝楠木的棺材,一旁紧挨着的衣架上还挂着件龙袍。
把这里烘托得更像极了帝王的陵寝地宫。
「没人知道这儿的存在么?」我颤巍巍问。
朱富宽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道:
「傻孩子,当然有人知道了,不然我是如何装修的呢。只不过这是法定我的私人财产,谁也不能说什么呀不是?」
循循善诱的语气犹如在逗弄孩童。
他为了让我打消疑虑,还带我来到了他的卧室,屋里堆着四个和楼上那个一模一样的石膏像。
只不过,每一个都画着不同的五官和妆容,有的脸上布满细密的雀斑,有的则是宽唇、樱桃小嘴等。
虽然明知只是石膏娃娃,我还是忍不住毛骨悚然。
「玉娇。」他微哑的声线忽然喊。
我目光呆滞地回过头,「啊?」
「漂亮么。」
「漂……漂亮。」我定定在原地,看了半晌,越发觉得手心冒汗,转头匆匆告辞。
他盯着我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轻微的喟叹,在整个偌大的地下室回荡几遍,余音绕梁。
我心脏扑通直跳,只觉得要冲出胸腔来掉到地上,那几个石膏像的确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脑海中挥散不去的是楼上那个石膏娃娃幽怨的笑脸,像灵异电影里冤魂女人的脸。
那晚我一夜未眠,第二天,见到房东又在走廊慢条斯理地收拾着那堆草,不由得泛起疑心。
后院我去看了,整栋楼我都没有发现他口中喂养的兔子。这些草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我知道这栋楼是待不下去了,可是,心中升腾起的疑虑催使我迫切想要查清楚背后究竟。
十七岁的我太过于年轻气盛,好奇心害死猫。如果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选择当时就跑。
拼了命的逃离。永远不要回头。
可事实上,第二天上午,我好死不死地带着好奇心,追问到了附近的警署。
当我根据心中的猜测,询问起警察在这片失踪案件的资料时,他只淡淡扫了我一眼,似乎不置可否。
「老案子了,你是来提供线索的?」
我局促地摇了摇头,我并没有任何证据,甚至猜测都不一定成立。
「警察先生,我,我想问一下,当时一共失踪了几人?」
那警察沉吟片刻,想了想告诉我:
「失踪的都是年轻女孩,前后一共五人,至今都是悬案。」
五人……朱富宽收藏的石膏女人像,正巧就是五个!
听着听着警官的陈述,我头皮发麻,从头凉到了指尖。
譬如他讲到其中一个失踪女孩是独生女,其父母失独后伤心警局,最后开车时神情恍惚,惨死于车祸。
更不知有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我试探地问:「那你们就没有查过,和这些悬案最相近的那个房东吗?」
闻言,警告的语气竟也肃然起敬起来。
「哦,你是说朱先生。他可是本市闻名德高望重的老画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关系。当时自然也循例调查过的,未曾有什么异常。」
我心事重重地点头,起身离去时,闻听身后的警官抿了口茶水,忽然叫住我:
「喂,小姑娘,如果你将来拿到什么线索,可以来警局提供的。这案件多年未破,提供有效线索者奖金是十万。」
十万?
我遽然一惊,不愧是一线城市,这是我下地干活的农民父母三四年才能赚来的收入。
手里捏着碎裂成蜘蛛网也舍不得换钢化膜的手机,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细如蚊蝻地答:
「知道了,警察先生。」
回到握手楼,才发现今天安静地不同寻常。瞥见单元门上的告示才知道,楼上的老太太老头子都去社区免费量血压,领鸡蛋了。
我恍惚地摸了摸脸上干涸的点点血痂,认真地、一点一点撕下单元门上的告示纸,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