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愚满目震惊地看着在深渊里放弃挣扎的钟玲,一时间竟然落了泪!她曾以为因为自己的罪孽,这一生她都无法在听到有关这个名字主人的任何消息。可这个名字现在偏偏就出现了!毫无预兆地从另一个女生的口中被传达出,然后,馆愚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着那个名字的降世,无数被尘封许久的记忆匣子终于被无情地撬开了,悲伤的,甜蜜的,充实的,虚假的,各种各样姿态百味的记忆猛然冲进馆愚的大脑,保存了百年的痛苦和孤独化成致命的毒药流遍她的全身!
馆愚终于因为这个毒瘾出现了幻觉。在疼痛带来的重影下,她看见了大片娇艳血红的杜鹃花,看见了花丛中堆起来的火葬场,看见了被剜去双眼的自己穿着灰色的破烂乞丐服,被无情地绑在木架上,绝望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她的心脏终究是狠狠地抽了一下,接着,便陷入绝境。直至最后,她才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了活,到底编织了无数谎言,蛊惑了众多贪婪者,借刀杀了数不尽的良人。后来又为了死,究竟说了几许真话,频繁穿越了多少时间线,甘愿接受几宗罪孽的审判。
可无论为活为死,到最后,馆愚都只是为了一人。在充满谎言与欺骗的关系中,明明两个人都是在相互利用,但是总会有一人不甘如此境遇,便总想着要去打破。
但这一打破,剩下的只是绝望和难堪。
——绝望?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只是绝望?
到最后,馆愚忍不住再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她这样不停重复地问着,问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问什么。
馆愚她总以为时光足够留长,自己足够强大,这点伤痛不过只是人生历程中的一点小小曲折,可幻觉是不会停止的,它简直就是一个惹人厌恶而唾弃的恶魔,非得逼着馆愚记起自己被审判的全部过程,让她再次深切地体会到,当初的自己在巨大谎言和虚假承诺中苟且偷生后终生不得轮回的悲哀。
这是屈辱,可同时也是能苟活的唯一方法。馆愚只能接受。
但谁规定接受了就不能怨恨?
于是,馆愚在幻觉中听到了过去自己扭曲而疯狂的声音在嘶吼着说道,“或少钰,我不甘愿!”
“我不服!或少钰!”
“或少钰,如若你今日不得将我杀死,他日我定会回来复仇!”
这是何等恶毒而悲悯的誓言,明明只是当时扭曲心境之后所说出的口不择言之语,但事件的两个人都当真了。
然后,她就听到那个在幻觉中身影十分模糊的谦谦如玉少年郎轻声应道,“……好。”
这原本不过是过往的一个记忆片段,可在这一刻,馆愚终于再次迎来了崩溃!
她的少年说了“好”。而她,也终于在过去的某个时间内成功的报复了她的少年,自此,两人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
——呵,想得美!
馆愚心中冷笑面上无情,随即便咬破嘴唇得以清明,然后特霸气地一挥手,打散了眼前的幻觉。
幻觉一散,还有何以为惧?
馆愚丢开了陈先林,噙着森冷的笑意一步一步地朝着即将被时间吞噬掉的钟玲那儿走去。她挂在眼帘的透明色泪珠终于因为这个动作瞬间滑落脸颊,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轻微细小的声音,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就像她掩饰多年的面具碎裂一般。
钟玲在看到馆愚最后终于朝自己走来之际,她开始了疯狂而扭曲地大笑,仿佛嘲笑馆愚的愚蠢。
馆愚预料之中地被惹恼了,她的面上全都是阴霾,连声音都是一股子冰渣,“你是谁!”
钟玲已经很虚弱了,这么狂声大笑之后已然没了力气再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