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依旧暴虐,不肯停歇片刻。甚至连砸落的速度也变得愈发狠厉。
少女纤弱的身子很快便被掩埋在这片墓园之下,就连那点仅剩的微弱温度也终将被冰雪夺走。
如此,墓园便彻底安静了。
除了那寒风呼扯,如同哀鸣声声,泣血椎心,也不知是在为谁而悼念。
再然后,时间大概过了很久,雪还在落。纯白的颜色将少女辛苦扒开的石棺再度掩盖,顺便也将每处挖掘的痕迹清理无痕。当少女的身子彻底被遮掩成一团雪堆的时候,墓园里来人了。
是位老人——衣着褴褛,布料粗糙而多补丁。不过胜在干净整洁,且颜色鲜艳,在一片皑皑白雪之地,显得格外显眼。
她挎着一只竹篮子,因年岁磋磨不得弯腰驼背,步履蹒跚。不过脸被一条暗红色的长围巾给无死角地围住,看不清楚,偶有几根全白的发丝从围巾里漏了出来,在寒风中凌乱。
就是这么一个老妇人,同样在不合理的时间以不合理的方式出现在这座墓园。就好像只是为了少女而来。她娴熟地穿过每一个铁笼子,准确地走至最后一只石棺前。然后蹲下,将少女阿凝身上的白雪一一佛去。在看到对方惨白无一血色的稚气脸蛋之后,仿佛是于心不忍般,落下一滴温热的泪水。
“还好,还好……总算是找着了。”
老妇人呢喃自语,苍老声线沉痛不明,心中则似有万千悲痛。她放下竹篮,将少女身上的白雪清扫干净,随后又从封得严密的篮中取出一件厚实的猩红色大衣,为其披上。
而在她为少女披盖大衣之际,竹篮内又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大红镶金边旗袍,四肢纤细脆弱,深色眼眸暗如星辰。这是一只肤白貌美的人偶娃娃。和阿凝先前所见简直一模一样。
当人偶扭过头去看老妇人的时候,对方刚好将昏死过去的少女抱在怀里。人偶愣了一下,赶紧从篮子里爬了出来,似乎是想帮忙。但结果因为身量小,在双脚踩进雪地的时候,一下子就被大雪淹没了大半个身子。
它困扰极了,并且试图将自己从雪地中解脱出来。可刚从一个雪坑里出来之后,便立马又陷入了另外一个雪坑里,实在是烦恼得很。
此时,正在为少女穿裹温暖大衣的老妇人忽然嗤嗤笑道,“看样子,这具身体您还是用不太习惯。”
老人浑浊的声音委实难听,人偶听闻此话,在雪地里挣扎的动作顿时一滞。它下意识地昂起头去看老妇人,但对方并没有看向自己。
随后,它又低下头去。也不挣扎了,而是十分安静地待在雪坑里,淡淡地说了一句,“还好。”
原本属于清澈少年音的声音在此刻听来略微沙哑。而这短短的两个字在某种程度上显得生硬又疏远。
老妇人为少女整理的动作不停,显然根本不在意这点,她又开口道,“就算是大人您用不习惯也没办法,毕竟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进来小蝶的精神世界。”
听到这句话,人偶忽然暴躁起来,它目光阴冷地盯着老妇人那张裹起来的侧脸,语气缓慢又不容拒绝一般地强调道,“劳驾,她可不叫这个愚蠢的名字。”
老妇人不反驳也不辩解。她虽然看上去极其衰老,但是力气却很大,想要抱起昏迷不醒的少女完全不费事。但是在此之前,她却撤了一只手,开始重复少女昏迷前的举动去佛开某处的一层厚雪。
这个动作并不难,也不吃力。当青灰而粗短衰老的手指附在白雪之上,重复几番佛去动作之后,白雪终于再度被清理干净。接着,那只石棺便重见天日。石棺上刻着的名字也跟着显露出来。
不过,和少女先前看到的不一样。其实在“庄尧”这个名字之下,还有另外一行小小的字样。
上面写着:勿忘,或少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