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一睁眼,发现自己正倒在一个院子里。没有大雪纷飞,没有笼子墓园,更没有那种令人绝望的肃穆阴沉的气息。只有一个小孩在面对哇哇大哭。
是个小女孩,看样子不过八九岁。松散地扎着双马尾,站在堂屋门口抹着眼泪。她似乎是刚刚狠狠地摔了一跤,又或是在哪个泥潭里打了滚一样,一张小脸蛋上全是又黏又黑的泥土,衣服也脏了,鞋也破了。不过不难看出她原本穿着的应该是一件碎花外套和一条补丁黑裤子。鞋是那种最普通的黑面白底布鞋。
如果是普通的相见话,阿凝还不会那么心烦,但是那个孩子一直在哭。哭声一如既往地无谓又尖锐,如同一根根类似于尖刺一样的东西直直在阿凝的脑子里翻滚,绵绵之尖,让她整个脑袋里都陷入疼痛欲裂的境界。
所以导致她一听这个哭声就烦,就燥。恨不得用粗抹布死死地堵住发生的源头。
但是阿凝很清楚自己不能这么做。她只能从地上爬着坐起来,然后双手揉着太阳穴,试图说些轻柔的话想让对方停止哭声。但是那孩子就跟听不见一样,仍是扯着嗓子在哭在喊,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尖细的声音不但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越来越肆无忌惮。
这下,阿凝头简直快要炸了。忍无可忍之际,她对那孩子大声吼道,“闭嘴啊!”
然而结果是:那孩子仍是没有听到。
有那么一瞬间阿凝已经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毕竟就算一个孩子再怎么哭闹,也不至于在听到有人不耐烦的吼叫之后,还无动于衷。而看那孩子的反应岂止是没有听到阿凝的声音,简直连她的存在都没有发觉。
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存在的这一事情,终于在第二个人出现在院子里后被证实。
阿凝忍受着身体的僵硬从地上站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便看到小孩身后,堂屋紧闭的门打开了。她看见一个农村妇女打扮的中年女人拿着一个鸡毛掸子一样的东西对着门口哭泣的小孩就是一顿抽打。
阿凝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十分不能理解。她一直以为民间家庭的父母对自己的孩子一向是多番疼爱宠溺,却从不知这些父母也会因为某些原因而鞭打自己的小孩。
阿凝有心想阻止,便走过去想多加劝阻,但是当她发现自己伸过去拉人的手一下子从对方的胳膊穿过去之后,她愣住了。
——怎么回事?
阿凝看着自己的手,一时之间脑袋有点蒙。
而此时,中年妇女中气十足的辱骂声清晰地传入耳内。
“让你乱跑!让你乱跑!竟然敢跑到山后去,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跑进了那么大的沼泽里去!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多危险!哎呦,气得我这个心啊……”
阿凝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她听得出对方的声音在哽咽。声音中掺杂着恐惧,担忧和庆幸。情绪复杂得很。
她下意识地去看妇女的脸,看对方的眼睛。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最真实的情感总是会在眼中体现出来。
当阿凝看过去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虽然中年妇女嘴上动作上又凶又骂,但是却在流泪,看上去是真的因为一些事情而在恐惧和庆幸。
在打了小孩几下之后,中年妇女便扔了手里抽人的东西,一把抱住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不断地说着“后山危险绝对不能一个人去,要是真掉进沼泽里,就会再也见不到阿妈和阿爸还有阿姐”的这种类似的话语。
阿凝不能理解这个感情的传递与表达。但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女人是很爱很爱自己孩子的。
望着紧紧相拥的一对母子,阿凝识趣地朝后退了几步。现在她心里有些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又不是很能肯定。她只能看着,同时等着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她没有等太久。
在肩上忽然出现一个重量的同时,属于少年人的嗓音也随之出现,“你看上去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