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玉在听到季青琢口中蹦出一个单字之后, 沉默了片刻。
他真的很想把她丢了，但是又不想顺她的意。
沈容玉知道季青琢看起来乖乖的，实际上早就想走了。
这个机器人连当一个机器人都当不好, 连最基础的忠诚都没有。
季青琢应了一声之后，便继续发呆，沈容玉使唤她做事：“你应该做些机器人该做的事。”
“好的，小玉主人。”季青琢打了个哈欠, 又倒回床上——她从大清早就开始满怀歉意地说“我不能睡在主人的床上”，结果她现在还留在这里。
沈容玉将他身上被季青琢身体压倒的袖子扯了出来, 他起身, 将自己的重重白纱神服拢好。
算了，就让她一个人在这里, 安安静静的，别惹什么乱子就好。
他要回去打昨天还没有通关的游戏了。
大龄空巢神明的生活就是如此无趣。
结果, 沈容玉刚到神龛上坐下，季青琢便仿佛小尾巴一般跟了过来。
她跟在沈容玉身边，在神龛上找不到地方坐下, 又因为他明令禁止过不能坐在他身上，于是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是这地面没有季青琢想象的那般冰冷，反而是软绵绵的。
“你坐到我的本体上了。”趴伏在沈容玉脊骨上的红色骨骼虫动了动, 他垂下长长的红色尾巴是藏在宽大衣摆下方的, 季青琢看不见红色, 所以直接坐在他本体上了。
“小玉主人, 对不起。”季青琢的屁股往侧旁挪了一点。
“你应该回去睡觉, 安安静静的。”沈容玉赶她走。
“我应该陪伴您。”季青琢小声地说, “我把说明书都看了一遍，我好像只能做这件事了。”
沈容玉很难相信, 这就是他花了快一百万买回来的机器人，别人的机器人也这样吗？那别的消费者怎么都不想着退货？难道只有他一个人买到了残次品吗？
“你出厂的时候，有什么瑕疵？”沈容玉摆弄手上的游戏机问她。
“小玉主人，我不知道。”季青琢眨了眨眼，“我大脑里缺失了很多信息，而且这个大脑似乎也与我的身体无法完全地融合，所以我劝您换一个电子脑。”
沈容玉盯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屏幕，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我不。”
“好的，小玉主人。”季青琢靠在他的腿边上，轻声说道。
“你不要这样靠着我。”沈容玉显然对来自另一个人的靠近很不适应，就算是机器人他也拒绝。
“是，小玉主人。”季青琢倾斜的身体马上坐正了。
沈容玉心满意足，在输了三把游戏之后，他听到正襟危坐的季青琢身体上传来了“咔咔”声。
“又怎么了？”沈容玉放下游戏机，他看到季青琢背上亮起了红灯，这显示仪她的身体过载。
她显然不一直这样正襟危坐的姿势，坐久了就会腰酸背疼，机器人是不会腰酸背疼的，所以她身上的警示灯又亮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娇气的机器人，机器人不应该是对任何外界刺激都没有反应的吗？
沈容玉把她的身子提了起来，季青琢的身子很轻，她被他提到神龛上。
季青琢想下去，沈容玉拦着她的身体不让她下去。
“不靠这里坐着，你还想要我再给你接一次电线吗？”他对她说道。
“不是的，小玉主人，这里太不吉利了。”季青琢对神龛不太习惯。
沈容玉：“……”你还知道这里不吉利啊。
他把她按住了，两个人挤在神龛里，还好季青琢身子娇小，没什么存在感。
“谢谢小玉主人，你真好。”季青琢由衷地感慨，“坐在这里，我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你还有家，你家之前在哪里？”沈容玉有些好奇地问道，他现在觉得未来的科技真的是越来越发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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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玉：“……”我在期待什么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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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主人，小麻烦鬼这个称呼已经被注册过了。”季青琢纠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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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主人，我在。”季青琢乖巧回答。
如此唤了几十遍之后，季青琢的嗓子哑了，身上又亮了红灯。
沈容玉身上延伸出的红色气流不知道从哪里倒来了水，把青花瓷杯塞到她手里。
季青琢两手捧着瓷杯，低头抿了几口水，润了润喉咙。
沈容玉端正坐着，他自己姿态仿佛神龛里庄重的神明，但自他身上涌出无数红色的气流来，其中几股落在了她的脖颈上方。
季青琢感觉有些痒，但沈容玉的红色气流已经有挑起了她的下巴，她看不见红色的气流，只能摸索着将攀着自己脖颈的红色气流抓住了，他的手感是冰凉柔韧的，但是又意外的有些软乎乎。
“嗓子哑了还要应？”沈容玉身上的红色气流缠绕着她的脖颈。
“我要回应您，小玉主人。”季青琢有些害怕这些气流，即便她看不见，但他们身上的气息太诡异了，就算她是电子产品，这红色气流只攻击精神……但她也害怕这样的存在。
沈容玉注意到了她不安颤动的长睫，他轻笑一声，以欺负她为乐：“琢琢，你要学会适应我，我是你的主人。”
“好的。”季青琢放下自己的手，她任由沈容玉的本体这样紧紧贴着她。
其实沈容玉的本体是一团凝聚为实体的精神能量，它很软，所以需要一些物体的凭依。
他软趴趴地停在了季青琢的肩膀上，神龛里，少女露出的白皙肩膀上方被一团诡异的红色气流包裹着，她却微垂着头，没有任何反抗。
好……好吧，季青琢在适应了很久之后，如此想道，其实沈容玉的本体也不是那么可怕，他只是凉了一点。
最后，软软的红色气流将她身体包裹着，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将她往他的方向一拽，季青琢落到了他的怀里。
“小玉主人，这不是我故意的。”季青琢想起来，但红色气流黏糊糊地将她网住了。
“琢琢，我麻烦你自己有点定力。”沈容玉又把她推开了。
就算是再好脾气的机器人此时也会在电子脑里控诉两句这样的主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季青琢也不例外，她对沈容玉诚实地说：“小玉主人，是你先拽我的。”
红色气流将她的唇封住了：“我是主人。”
“您可以再去换一个。”季青琢再次提出自己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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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琢想——其实一个正常的机器人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她想等到CAIN公司上门回收产品的那一天，她可以想办法自己坐进机器腔里。
早知道要面对的主人是这样诡异还无赖的存在，她当初干脆烂厂里得了。
两人就如此过了剩下的两天，距离沈容玉购买季青琢三日后，CAIN的工作人员准时上门。
在迷雾里，一位身着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穿越这片诡异的密林，他看到了沈宅里亮起的红光，还有那阴森的老宅大门。
“什么鬼地方。”CAIN公司员工小声抱怨一句，而后他敲响沈容玉家的大门。
“您好，我是CAIN公司的工作人员，上门回收售出的新人类陆型最新批次残次品。”他报出自己的身份。
此时的沈容玉正在堂屋里微笑地看着季青琢，而站在他身边的季青琢惊讶地看到凭空出现了一个她自己。
沈容玉用自己的红色气流幻化了一个季青琢的形象——他懒得和CAIN公司的人扯皮，而他自己也对这样的机器人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很感兴趣，所以他决定做一个假的小机器人，送回CAIN公司。
季青琢是怎么从机器腔里爬出来的，他就复刻了一个怎样的季青琢，而季青琢看到□□的另一个自己的时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小玉主人，你怎么可以？”她问。
当初工厂里，遇到问题产品之后还会继续工作的生产线是季青琢自己为了逃出工厂而做的手脚，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被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