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涟瑾和文思齐不敢动弹, 只希望王浩德还有力气后退,他们赶紧把人拽走。
“彭!”
熊掌势大力沉,一巴掌带起绳索, 王浩德被拍飞出去。
冬眠中的黑熊是相当危险的,它处于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
黑熊冬眠很难被吵醒,但一旦感觉到四周环境不对,醒过来以后, 会因为害怕本能反击。
它的攻击力比平时更强,性情更加凶狠。
变故太快,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王浩德被一巴掌拍懵了, 血迹斑斑的脸彻底变得难以见人。
黑熊踩着绳锁,赵涟瑾二人根本拽不动人, 驾驶员拉高飞机想带走王浩德。
他速度快, 黑熊速度更快。
打扰他睡觉的家伙, 突然往上飞起来了?!
这在黑熊眼中是要对自己反击的信号,驾驶员哪知道吵醒冬眠黑熊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也不知这样应对,反而更激怒了黑熊。
“嘭嘭嘭!”
常年跟动物打交道的王浩德浑身发凉,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凄惨下场。
这真是报应吗?
他千辛万苦扛着重伤,坚持到现在,甚至还被啄得遍体鳞伤,一头撞上了冬眠黑熊的树洞。
王浩德知道,大部分黑熊是很难被吵醒的,即便有伐木工在旁边噼里啪啦作业,它可能也睡得香沉。
而眼前这头黑熊, 居然在他落地的刹那就被惊醒了。
“江虎, 你害我!”
他终于明白, 江虎一点都不疯。
连百兽围堵复仇这种事情都发生了,他在这座山里还能逃得出去?!
经过千辛万苦跑了出来,眼瞧着胜利就在眼前,他一头撞上了冬眠的黑熊。
这是报应啊!
我、还不如早死呢!
至少不会遭这些罪。
赵涟瑾跟文思齐坠在门边上,他们踟蹰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对讲机中传出了年主任紧张急促的呼吸声,年主任赶紧提醒:“冬眠中的黑熊胆子相当小,你们不要再攻击它,试图吸引它注意力是没用的,这样只会令它更加狂暴。黑熊威胁性不比老虎低,你们两人不要过去。”
为了个盗猎者搭上自己,多不值啊。年主任在心里默默想。
文思齐和赵涟瑾是想救人的,但他们手边没有武器,也不可能击毙黑熊。
说话的功夫,黑熊重新站起身来,他攻击了王浩德只有半分钟,确定王浩德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大家伙扬起脑袋,瞧了瞧四周。
依旧还有其他林区传过来的猛兽咆哮声。
黑熊兽目逐渐清醒,且不再似刚才那般混沌,只是依旧凶烈狂暴。
长长的黑色棕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油光滑亮,眼神凶厉暴躁。
它扬起脑袋,盯向半空中,发出嗡嗡嗡引擎声的飞机,跟着怒吼咆哮:“一群混蛋,叫什么叫!!”
再叫,再吵我睡觉,把你们全都拍死。
落在附近山石上的秃鹫和海东青飞落到了王浩德身旁。
大家伙们在王浩德附近蹦跶两圈,很快,振翅飞向天空。
它们身影飘摇在天际,再次发出了长鸣,片刻间就重新落入云层,消失不见。
黑熊攻击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钟的功夫。
赵涟瑾和文思齐来不及做出应对,黑熊已经咆哮着离去,只留下躺在原地,人事不醒的王浩德。
他们匆匆落到王浩德身边,仔细看了看王浩德。
文思齐皱起眉头,表情微变。
赵涟瑾蹲下身,仔细检查了第二遍,也陷入
沉默。
年主任等着老久没听到消息,隐隐猜到了结局。
他叹口气,“……死了吗?”
“嗯。”
赵涟瑾和文思齐扶起王浩德,他们尽量小心,不去触碰到他的伤口。
但这太难了。
王浩德满身是伤,衣服几乎破碎成片,只是看一眼都能猜出之前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和煎熬。
同样听到消息的巡护员和摄制组众人陷入了沉默,他们刚才看见王浩德撞开庆习,自己爬上绳索的场景觉得恶心厌恶,唾弃这人渣。
可一听到人死去,又五味杂陈,心沉甸甸的。
“这么巧,落地就碰上了冬眠的黑熊?”
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巡护员们没啥同情的,有点难以置信,可仔细想想,这离谱的事情发生在今天,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徐楠微微转过眼眸,看向了雪地中半跪着的江虎。
江虎也受了伤,可好歹没受太大罪,他喃喃自语:“居然真的没能活下来。”
王浩德拼命努力,只是想单纯的活下去。
他用尽全力,甚至豁出去一切都不要只想活。最终还是死在动物的手里,这结局……想想都讽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嗷——”
林区各处还有动物咆哮声在回响传动,其余人转动目光,盯着远处山坡上还未离去的虎豹群狼。
“我说不准走就不准走!”
樊冬儿蹲坐在虎爸身旁,圆乎乎毛茸茸的小胖虎微微昂着下巴,炯炯有神的虎目中满是毋庸置疑,语气坚决:“咬死他只是暂时解决问题,我们要尽量不让其他盗猎者进入森林。”
“嗷呜——”
灰狼们闪烁着幽光的狼目怀疑警惕地盯着樊冬儿。小胖虎肥嘟嘟的胖爪啪啪拍雪,溅起了一阵雪花:“盗猎者从来就没有断绝过,杀死了一只,还有第二只、第三只!”
“嗷咦——”
远处山壁上行走的山狸子发出了呼和的咆哮声,相当赞同地舔爪爪:“盗猎者还有。”
在林子里活得更长久的动物总是要更聪明,更警惕一些,记忆的事情也多。
樊小虎隔壁漂亮大山猫挥了挥虎爪,继续转过头。威严虎目扫视着群狼,再一次强调:“你们听我的,那家伙已经够惨了,活不了多久。”
樊冬儿虽然看不到结局,但她能感应到人和动物的气场,隐约从王浩德身上感觉到了紊乱到支离破碎的气场。
还有他那头顶几乎纠缠到一起的孽债,已经没有半点功德之光的庇护。
人平时不做好事,甚至坏事做尽,总是有一点灵光在头顶氤氲,樊冬儿能清晰看见。
但她没从王浩德身上看见。
“嗷呜嗷呜——”灰狼们脾气暴躁,它们不追上去,哪儿能知道那只两脚兽是死是活?!
“吼——”
“嗷呜!”
灰狼狼王蠢蠢欲动,想要离去。
樊冬儿浑身毛发乍起,陡然膨胀开。
蓬松虎脸狰狞恐怖,隐隐约约有些神似虎爸。
五头东北虎同时昂首咆哮,它们对上了灰狼狼群。
灰狼们伏低身子,呲牙,露出整齐尖锐的犬齿。
猛虎与群狼对峙着,顶级掠食者显露出来的凶戾暴躁弥漫在这处山坡上,其他动物瑟瑟发抖,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一触即发的攻势,让围观人群也紧张起来。
“这、这咋回事?两波内讧了,要打起来了?”
刚才不是还齐心协力围堵盗猎者吗?
年主任盯着镜头屏幕,若有所思,陆河心中生起一股子
怪异的感觉:“主任,我怎么觉得这群老虎好像是不让灰狼们离开?”
“唉,对了,我也有这种感觉。”
“这群灰狼刚才就想追上王浩德的,硬是被那头老虎拦下来。”
几头狼王被猛虎围住了,其他狼被迫留在原地。
“嗷呜——”
“吼——”
群狼和猛虎视线相撞,狼嚎声和虎啸声此起彼伏。
两帮家伙长久对峙着,看似局势紧张,却始终没有打起来,那架势贼像人类吵架。
“这群家伙还挺有意思。”
“有啥意思,它们还聚集在这,咱们怎么办?也跟着在这盯?”
盗猎者刚才的惨状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是盗猎者,可是这群猛兽能围追堵截盗猎者,难道就不会围堵他们?
盗猎者已经激发出动物们的凶性,就怕它们会对进山的所有人主动攻击。
其他巡护员们被这么一提醒,也都有点担心。
陆河声音很沉:“它们刚才还救了那个偷挖药的呢。”
“要真想攻击人,刚才那个就没机会活。”
巡护员们又点头,好像也是。
“咻——”
“嘎嘎——”
乌鸦和秃鹫们再次从头顶飞过,叫声再次向四周传荡。
这群从他们头顶飞过的猛禽,很快出现在了镜头里。
“嘎嘎——”
死了死了,两脚兽被大熊拍死了。
刚才还在镜头外,很快又出现在镜头里,这种感觉相当奇妙。
年主任有些惊讶地盯着其中一只秃鹫,隐隐约约感觉那颜色相当也熟,似乎是他们在马家屯碰见的那一只。
熟悉的秃鹫先生在樊小虎脑袋顶上转一圈,溜溜哒哒哒,落在胖虎对面的树枝上。
它冲着樊冬儿发出了嘶哑的鸣叫声。
“死了,被大熊拍死了。”
猛禽们目睹了案发现场。
樊冬儿若有所思,点了点毛绒绒大脑袋。
刚才还嗷嗷乱叫着想冲出去的灰狼们停止了动物,灰狼们也仰起狼脑袋,看在头顶盘旋飞舞、不停发出鸣叫声的猛禽们。
“嗷呜——”
死了死了?
猛禽们回应着,发出鸣叫。
“咻——”当然死了!
动物们还相当单纯,甚至没有怀疑对方撒谎说假话。
灰狼们的气势微微停滞,往后退了退,不再似刚才那样凶戾残暴地盯着对面。
仇恨的对象都完蛋了,他们还跟老虎杠什么?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狼王们记仇,但它们也会审时度势,才不去自讨没趣呢。
这一幕在围观者眼中,就好像是猛禽带来消息,其他动物们都认真听。
对峙中的群狼和猛虎仰头咆哮起来,滚滚声浪向四周蔓延而去,兽吼声如同刚才一般,宛如炸雷,又好似是绵延不绝的滚滚洪流。
樊冬儿的呼喊声混在其中,格外清晰:“盗猎者死啦,听见没?听见的。都喊一声!”
“多喊几声啊!”多整点幺蛾子,好吓唬人。
有其他林区的灰狼和猛虎扬起了脑袋,还有被捕猎过的动物们从树洞或岩石缝隙中探出脑袋。
它们在各个方向或者转头,或者仰头,或是停止了原本捕食的动作,都保持了刹那的安静。
最近林子里很热闹,更多的动物们没碰上盗猎者,却凑了个热闹。
几处红外摄像头前,正在发生的捕猎或是行走戛然而止。
动物们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昂头发出了一声声鸣叫。
管你有用没用,喊上两声,说不定
盗猎者就不来了。
喊两声,不吃亏。
还在讨论猛禽和走兽似乎发生了信息沟通的人们耳朵边上滚滚声雷炸响。层层叠叠的兽吼声开始蔓延在整个保护区。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嘹亮宏大。
马翠芳一家正窝在炕上打扑克,突然被外头轰隆隆好似炸雷的声音惊得跳起来。
马平安打了个机灵,还以为要下大雨了,但仔细一听外头轰隆隆的声响,不似是打雷,好似是凝聚起来的声浪。
“吼——”
诸多动物们的吼声凝聚混杂在一处,甚至还混着猛禽们的鸣叫声,前所未有的嘈杂又凝聚成一体,像是奏乐和声。
马平安赶紧跑到院子里往外瞧,眼眸微微瞪大,有点被震撼到:“哎哟喂,这是咋了?!”
“该不会是要地震了吧?!”
其他人跟着下炕跑进院子。
一走到室外,那兽吼和猛禽嘶鸣叫声更加清晰,甚至有些震撼人心。
马家屯落在林区边缘,附近都是原始丛林。
他们所在的村好像被四面八方的兽吼和猛禽嘶鸣包围,山峦各处、远远近近都有动物的鸣叫声。
声音凝聚在一起,不同的参杂其中,有的高亢,有的低沉。
这种感觉好似是百兽咆哮形成了奏乐曲,是让马平安联想到了一首琵琶曲。
“我的妈呀,十面埋伏。咱该不会是被老虎包围了吧?!”
马平安等人小心翼翼跨出院,走到了村庄外头,本以为大家伙都躲在屋子里,没想到一出去,村里广场上聚集着好多人。
那一双双眼好奇又震惊地往四下里瞅。
“四伯,这是咋了?这林子里咋突然有这么多动物叫?”
钱四伯在管护站里当巡护员,对动物的事情他知道的比旁人多些。
“哎哟,你们可不知道,今儿个山里发生大事了!”
梁鹏和森林公安没往外传消息,还不准人往外透露。
可人民群众八卦的心是止不住的,钱四伯最近不值班,可也知道了些小道消息和内幕。
他神秘兮兮凑近人群。压低了嗓音:“就东屋那几个,你们知道吧?”
“知道啊,前几天警察刚来查,还挨家挨户问咱们情况呢。”
“就那几个,我听说他们可造孽了,就这五六年功夫,在山里杀了老多动物,这趟进山去好似是走了背运,叫东北虎找上门来了。”
“之前那个姓宋的,现在还在ICU趴着呢,我听说是被锁在铁笼子里,在外面冻了一晚上,隔着笼子都叫狼给挠得不成样了。”
村民们瞪大眼,钱四伯相当享受这种万众瞩目,跟别人分享八卦的感觉,得意地扬了扬眉头。
马翠芬呸了一声:“那小混蛋,活该!我就知道他要倒霉。”
大家伙继续盯着钱四伯,钱四伯却迟迟不肯开口,马平安踹了他一脚:“你赶紧说啊,今儿个山里是怎么了?”
“我刚才问了隔壁村,他们那也听见了,还看见有好多白狐在山上乱窜乱叫呢。”
“这个嘛……”钱四伯往四下看了看,清了清嗓子,所有人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铁定有大事!”
其他人:“???!”
“滚!”
“你们别急啊,虽然我不清楚,但我敢保证,肯定跟进林子里偷猎的家伙有关。咱这么多年,哪见过这种大动静?!”
村民们探头探脑瞧热闹讨论,正说着,感觉耳边上响起了尖锐的叫声,几只黄鼠狼窜过屋顶,跟着丛林兽吼声,一起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叽——”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