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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喻允枝晚边回到宿舍看到文璟真的捧着戒尺倚靠在黎暮衡房门前揣揣不安的时候，他就像大白天撞了鬼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手里的水杯都差点没端稳，“你你你”了半天才有了下文。
“你还真去啊？”
文璟脸色发白，表情极为艰难地看着喻允枝，欲哭泪。他也不想啊，可是黎暮衡下达的命令他不敢不从，不然他也不会磨蹭了这么久还是没勇气敲门。
“等着，我帮你去和他说。”喻允枝看着文璟可怜嘻嘻的模样当即不干了，移开文璟就想要进去和黎暮衡理论。文璟本来就长着一张娃娃脸，外加年龄正小，喻允枝看到他就想到了自己那个从小便小尾巴似的黏在自己身后的小侄子，护犊子的心理使他几乎成了文璟“保护伞”。
然而此刻这柄“保护伞”被人主动收了起来。
文璟苦兮兮地拽住抑郁症握在门把上的手，小脸耷拉着说：“没事的队长，他不会怎么样的。”
喻允枝贫瘠的词汇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甚至连安慰话的句式都想好了，却怎么也没想到文璟竟然会顶着身后惨烈的伤说出这样“昧良心”的话，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愤愤道：“等着吧，你迟早被他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喻允枝一边念叨着这孩子没救了一边世界观崩塌了似的转身回房。
文璟这么反劝了喻允枝一句，倒是给自己说服了，深吸口气后便屏住呼吸叩了叩黎暮衡的房门。
“进。”
房间的隔音效果其实不太行，黎暮衡没什么语调变化的声音都能清晰地穿过门缝进入文璟的耳朵里。
文璟一看见坐在窗台上像是候他已久了的黎暮衡就很想哭，身后才刚结痂没多久的伤口突突地疼着，走路幅度大了都会难受得紧，更别说让他再捱上一顿了。
“我来……”文璟没敢直视黎暮衡的双眼，吞吐了良久也没说出“领罚”那两个令人难堪的字眼。
有点绝望，文璟这么想着。至少黎暮衡之前从未有过连着罚他，更别说前一天还罚得这么狠，他自己都想象不出来他是怎样顶住此般疼痛完成今日的工作的。
黎暮衡从窗台前站了起来，没强逼着文璟自己说出口，而是径直拿起了他手中的戒尺：“趴着吧。”
趴着吗？文璟有些不可置信，他甚至黎暮衡这次的怒气值是以往不可匹敌的，生怕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于是趁黎暮衡转身的空隙悄悄抬起眼皮打量了一眼他的脸色，多嘴问了一句：“趴哪啊？”
“……”黎暮衡是转了个身但不是瞎了，并非看不见文璟的小动作，如堕五里雾中在心里自我发问，他怎么变得这般小心翼翼，难道昨天真的把人吓着了吗？
也对，怪不得文璟，是他自己下了如此狠手，事后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没给人留下一个，对自己敬而远之也算是在预想结果之内。
“床上。”
文璟在听见黎暮衡这么说之后忽然就能和收到了丰盛断头饭的死刑犯感同身受了，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最起码黎暮衡没让他保持着往日受罚的姿势，此刻的他就算弯下腰都能扯动身后的伤，要真是站姿抱腿的话，都不需要黎暮衡动手，自己可能就已经因为伤口的撕扯疼晕在地了吧。
文璟默默地脱干净裤子趴在黎暮衡被褥整洁的床上，这一姿势唤起了他昨晚不好的记忆，以及黎暮衡冷冰冰甩下的那句“文璟，我对你很失望”。黎暮衡大概是真的失望透顶了吧，不然怎么会连药都不愿意给自己上就走了。
黎暮衡即便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在看到文璟身后可怖的伤痕时心依然狠狠地疼了一下，整个屁股上没有一块好肉，牵连着腰际和大腿上半部分都是一道一道数据线甩过的痕迹，经过了一整天的沉淀颜色已不再鲜艳，而是转变成了更为吓人的紫色，严重处甚至泛着黑。
“上过药了吗？”黎暮衡的手掌轻轻地盖在了文璟的臀面上，凹凸不平的皮肤触感令他的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他抚着粗糙且结着新痂的鞭痕，努力控制住自己话语间的心疼，让他看上去仍然冷漠不堪。
文璟被黎暮衡冰凉的手触摸着伤处，既疼又痒地小幅度扭着身子以缓解不适感道：“昨天上过了。”
昨天确实上过了，至于今天，该罚的二十下还没罚，上了药也是白搭。
他的这一动作在黎暮衡眼里被看作了是小孩对他触碰的抵触，他暮然停下了手，浑身的血液像是僵住了一般，安抚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最终黎暮衡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收回手拿起了戒尺，藏匿好自己的情绪后道：“不用报数，疼了就喊出来，但是不可以挡，听明白了吗？”
“嗯。”文璟埋头将自己与被子融为一体，让其间充盈着的黎暮衡独特的气息全面地包裹着他，就像被黎暮衡搂在了怀中一样。
黎暮衡抬手落下，戒尺便沉沉地压在了文璟的旧伤处，失去了弹性的屁股在他五分力的责打下凹陷了一个不甚明显的深度，迟迟没有恢复原样。
黎暮衡控制了自己的力度，可伤上加伤的痛楚岂是稍稍放水就能抵消的，这第一下戒尺便让文璟疼得流出了眼泪，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听着戒尺打在屁股上沉闷的响声，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逃离黎暮衡的责罚。
二十下，应该很快就结束的吧。
不知是因为是带着疼痛来的，还是黎暮衡存心放缓了频率，文璟觉着今天的二十下戒尺格外漫长，在他以为数目已接近尾声的时候，实际才不过堪堪过半而已。
“啊…”文璟还是没忍住叫唤，三月天里他的额头和背上都因为疼痛冒出了涔涔冷汗，为什么可以这么疼。
文璟不敢出声求饶，只能小声地哭着，大部分的哭声都被他藏进了被子里，可还是被黎暮衡听在了心里。
黎暮衡的内心和文璟的身后同时进行着极度的煎熬，文璟的屁股上新伤叠着旧伤，红紫斑驳着一片，让他实在是下不去手落下剩余的八下戒尺，在这一刻，他突然怀疑起了自己的教育方式。
黎暮衡听着文璟隐忍的哭泣声，看着他因为害怕和挨打拼命发抖的上半身，咬着后槽牙硬下心肠继续打了下去。
“呜呜…疼。”文璟其实真的很怕疼，在他不算娇生惯养的近十八年里，黎暮衡给他带来的每一顿打都足以让他在当时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父母常常为工作四处奔波，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黎暮衡就自然地承担起了管教他的责任，这人也不知道从哪学会的疼痛教育，不听话？那就打，打到疼打到怕为止。
文璟确实很吃这一套，他小时候挑食懒散等坏毛病都是被黎暮衡一尺子一尺子敲打改正的，可是这些年他的逆反心理愈发严重，尤其是每当黎暮衡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来教育他并压他一头的时候，他就很想顶上一句。
你又不是我亲哥，凭什么这样管我。
这句比伤人的话被文璟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啪！
戒尺着肉的声音在文璟哭泣声的伴奏下回荡在房间里，此外黎暮衡一言不发，气氛沉寂得可怕。
文璟忍着屁股上的疼痛，脑子里却能抽出几分精力回想自己于黎暮衡的点点滴滴，二人的关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太对劲呢。
大概是从黎暮衡考上大学那年开始吧。智商超群的黎暮衡高考考入了国内顶尖的名校，大一的那年假期黎暮衡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学校里准备a竞赛，他听说黎暮衡在刚进大学的第一学期就被院里的导师看中，指名要他跟自己做课题，并很有要着重培养他的意思。
“呃…”文璟痛哼一声，黎暮衡落在身后的戒尺让他暂停思考了一瞬。
文璟永远忘不了当时年仅十四的他听见黎暮衡床位旁意气风发的少年用睥睨的语气告诉他：黎暮衡是计算机天才，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将来说不定国内也留不住黎暮衡，而只有他这样的，才配站在黎暮衡身边。
文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看出自己对黎暮衡的心思的，被戳破了心思的他落荒而逃，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黎暮衡打一声就回到了家里。
是啊，他怎么可以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黎暮衡在戒尺落下的一瞬闭上了双眼，好像这样就能装作文璟身上的伤痕不存在一般。
“啊…呜呜。”
文璟痛苦极了，他渴望黎暮衡的安抚和黎暮衡温暖的怀抱，早知道事情败露后会落得现在这个局面，当初他一定不会熬夜玩游戏，也一定不会撒谎。
他当然清楚，黎暮衡的怒气一大半都源于自己的谎言。
那年是文璟第一次向黎暮衡撒谎，当黎暮衡怒气冲冲地从学校赶回家，质问他为什么要和喻氏签约的时候，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浑身带刺的仙人掌，梗着脖子冲黎暮衡发脾气：
“因为我讨厌这个家，我不想待在这里，反正我成绩不好脑子笨，我要一个人去闯！”
回应他的是黎暮衡甩下的一个巴掌。
他为什么要签约练习生？当然是因为热爱啊。
情窦初开的少年没有尝到爱情的甜头，倒先是学会了伪装。
“还剩三下，忍着。”黎暮衡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他意识到原来痛极时的身体竟是麻木的，好像下半身都不复存在了一般。
事后文璟不是没有问过黎暮衡为什么要放下学业和他一起练习出道，黎暮衡只说：“我答应过爸妈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这是我欠他们的。”
看，连做出这种事的原因还是隔着一层兄弟的关系，是因为“报答父母”而不是因为“文璟”。
文璟说不出到底是心疼得多一些，还是身后疼得多一些。
随着最后一下戒尺落下，文璟长松了一口气。
黎暮衡收起戒尺，静静地看着文璟趴在床上大口喘气，“我帮你上药”这五个字开口竟成了“记得上药”。
文璟哭声低沉，放弃了从黎暮衡那里获得安慰的念头，默默地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挪回了自己房间。
太糟糕了。
2
连着三天，文璟的屁股都在反复经受着戒尺的锤楚，而除了必要的营业外，黎暮衡都没有主动找他说过一句话，二人之间僵持不下的气氛陆争和喻允枝看在眼里，轮番做了几次思想工作都没成功，用陆争的话来说就是“迟早会和好的”，喻允枝便也放弃了抵抗，让当事人自己解决去了。
文璟没等到黎暮衡的安慰，先等来了崔言说的电话。
“文宝！你最近忙不忙？”崔言说先斩后奏，都到了他们公司楼下才想起给人打电话。
文璟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上完声乐课，舞蹈练习喻允枝替他请了假，于是在队友们去练习室的时候，他正所事事地下楼买咖啡。
“不忙，挺闲的。”文璟说的是实话，最近没有什么工作安排，TTM一行人刚开始投身至回归，而他因为身体原因空余的时间比队友们要多得多。
“那我来找你，我已经在你公司楼下了。”文璟站在大楼前，眯着眼睛靠在便携通道的栏杆上打电话。
文璟愣了愣：“哦，好。”
崔言说看了眼街道另一边举着相机的女生，没太放在心上，继续说道：“你可不可以请我吃饭，我快饿死了。”
文璟蹙眉，下意识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不解地问：“现在三点半，吃晚饭吗？”
“什么废话，当然是午饭啦！我刚睡醒就来找你了。”
“……”行吧，工作需要，尊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