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璟和崔言说约在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店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吃下了一整盒三明治、一个司康、一个瑞士卷后还喝了一杯超大杯的抹茶拿铁另加两袋糖。
文璟被他的饭量惊得目瞪口呆,长期控制饮食的小爱豆哪见过这种场面,连自己的手里的冰美式都忘了喝,化开的水珠顺着杯壁流到了地上。
崔言说吃饱没喝足后摸着肚子抬头看文璟,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咖啡,倾入嘴前扬眉随口一问:“你干嘛一直站着?不累吗?”
“……”文璟表情不自然地将头转了一个角度,干巴巴地说,“消食。”
“噗——”咖啡入口的刹那崔言说就吐了出来,他如临大敌一般将手里的玩意塞还给了文璟,龇牙咧嘴地扯了好几张纸糊在了自己嘴边,好把苦味全部擦个干净,“咳咳咳……”
崔言说咳个不停,咧嘴吐舌:“这玩意是中药吧?这么苦你怎么喝得下去啊。”
“喝习惯了就不觉得苦了。”
咖啡店里的顾客大多都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工作,没什么人因为他们这块的动静转头观望。
“我经常看蒋明钦喝这个,我以为多好喝呢,原来这么苦。”崔言说还在不停地吐着舌,他看着脸色不太对的文璟犯起了迷糊,挥手打断了站在那里发呆的文璟,“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一直不在状态?”
文璟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了表情,笑着说:“可能是训练太累了吧。”
崔言说毫不掩饰自己眼睛里的怀疑,不过他今天来是有正事的,很快便把这一插曲抛诸脑后了,拉着文璟的手就要让他和自己并排坐着:“你们这行赚钱吗?你看我行吗?”
“?”文璟听完莫名其妙,“啊?”
他的屁股在被崔言说拉着接触到椅面的瞬间就弹了起来,像是坐在钉床上一般。
崔言说:“……”
他看着反应如此之大的文璟,压低了音量和文璟交换眼神:“你不会也挨打了吧?”
为什么要用也?还没等文璟的思绪转过弯,崔言说就像他乡遇故知一般与他同病相怜了起来,激动地握着文璟的手,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我靠,黎暮衡也会打人啊,我服了,果然坏蛋都是扎堆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还想来投奔你呢,怎么你也这么惨啊,那我该怎么办?这个城市我除了你和蒋明钦就没有熟人了啊,我不会真的要流落街头吧?”
“等等等等。”文璟被崔言说的长篇大论砸了个猝不及防,脑子乱成了浆糊,花了半分钟才把思绪理顺,放缓了语速道,“你说你要来投奔我,为什么?流落街头又是为什么?你不是在干直播吗?”
崔言说苦着脸地抬眼,不情愿地说:“我好像得罪蒋明钦了,他说他要封杀我,不让我直播赚钱了,他还说只要他一开口,就没有人会接我的单子,我连陪玩也做不成了啊!”
“……这你也信?”文璟很佩服崔言说的思想单纯,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他顶多是个明星选手,没那么大权力。”
“是吗?”崔言说明显没太相信,话头一转又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那你说他为什么一定要骗我去打职业?他不会从中拿回扣吧?我看了那个工资,妈呀还没有我直播陪玩赚得多呢,他是不是就等着坑我呢?还说什么打出成绩了签了代言就能有很多钱,我才不信,什么成绩啊,能不能出都不一定呢就开始给我画大饼了,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文璟:“……”
崔言说说得投入,眼下他说什么话都进不去人的耳朵里,遂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合格的听众,安静乖巧地听人倾诉。
“他还打我,他竟然打我!我做了什么?我不就是睡晚了点玩多了点,那老板包天我有什么办法,他还诬陷我搞网恋,开玩笑!我怎么会搞网恋,我一个玩a的,那找我陪玩的不基本都是一些女老板吗,那我年龄本来就比她们小,叫声姐姐怎么啦。那猫猫又不出鞋子,我出门的时候顺便接一下也没毛病吧?还有她们都是自愿给我出骑士之誓?和香炉?的啊,辅助保护a不是正常的吗?虽然说风女出骑士之誓有点蠢,这版本香炉也不太行……但是也不能都赖我头上吧?我做了什么嘛。哦还有,他说我不应该和老板用情侣ID,我本来也不想用的,但是老板自己要送我,她说一区的这个ID值三千!三千块诶!”
“不要白不要好吗?我又不傻,干嘛和钱过不去。”
文璟听着听着就开始头疼欲裂,他一本正经地看着絮絮叨叨的崔言说,没忍住嫌弃地吐槽:“你话好密。”
“…多谢?”崔言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骂人练出来的。”
“而且我都忍气吞声和他认了,他还打我!可疼了,肿了两天呢,气死我了。然后后来我去他俱乐部找他,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不也在和别人甜蜜双排包下呢,矫情死了,玩个锤石?走着走着就给人丢了个灯笼?,那a没腿吗?380码的移速他不能自己走吗?气得我当时就和他大吵了一架。”崔言说越说越气,语气也不自觉加重了,“大傻逼,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好双标,文璟看着他忿忿不平的样子忍俊不禁,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慰话张口就来:“没事的啦,那人a玩的肯定不如你,你的a超级猛,不然蒋明钦也不会找你给他打a。”
“我就是把手剁了也不要给他打a,他也配?臭傻逼臭傻逼臭傻逼。”崔言说平日打游戏跑火车惯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脏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溜,“就让他和他的垃圾战队烂在春季赛吧,我做主播不香吗?天天有人上赶着给我刷超火,还有好多老板排队找我打维护和陪玩呢。”
“谁臭傻逼?谁垃圾?”蒋明钦和鬼魂似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就飘到了崔言说身后,幽幽地问。
崔言说吓得蹦了起来,国骂差点儿出口,在看见蒋明钦的刹那硬生生地被他拦腰砍断进了肚子里。
崔言说怂了,干笑着边向后撤退边尴尬地揉着头发:“哈哈,没呢,你听了。”
蒋明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拎着他的衣领往门口拖去:“跟我回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我才没有…你先放开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崔言说反抗的时候嘴里还没停下,“你放开我啊,这是在外面…”
文璟看着他们打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看得出来,崔言说对蒋明钦的感情绝对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有生气不满,这一切不过是嘴硬罢了。
“微博上看到的,你被人拍了。”蒋明钦自觉丢人地松开手,语气不善。
崔言说懵了,半天反应不过来:“啊?我这么火了吗?”
蒋明钦被他这话搞得既奈又好笑,挥手拍上了他的后脑勺道:“想什么呢?人家拍的是文璟。”
“哦……”崔言说也不尴尬,就是笑。
“说了让你今天来找我,跑来打扰人家做什么?皮痒了是吧?”蒋明钦说着就去揪崔言说的耳朵,疼得他踮起了脚尖直求饶:
“嗷嗷嗷轻点……”
今天的天气不太行,就像文璟此刻的心情一样。
3
傍晚,当大部分人都吃饱喝足后文璟却一头钻进了他们专用的音乐教室,自虐一般什么也没垫就坐在了冰冷坚硬的钢琴凳上,双眼放空,凭着本能弹了起来。
他忽然就羡慕起了这个因黎暮衡才认识的好朋友崔言说,虽然有点咋咋唬唬爱抱怨,至少他看起来总是忧虑的。
黎暮衡不知道何时打开了教室的门又关上了,他靠在墙边,静静地听文璟弹完这一曲前两天才拿到完整谱的主打歌,不得不说,就像对数字敏感他一样,文璟在音乐方面也是个绝顶的天才。
“为什么不垫个垫子?”
曲毕良久,黎暮衡才说了这么句话。
文璟听着那熟悉的语气惊讶地回过头,很快就陷入了委屈,这些天来他主动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指责。大概也是被崔言说感染了,他也有了耍小性子的底气,小声叫嚷:“你要是不打我我坐着也不会疼。”
黎暮衡:“……”
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文璟,心化成了一滩水,这些天来的强硬和冷漠烟消云散般被他甩了个十万八千里。黎暮衡走上前去伸开双臂,好笑地看着别扭的文璟,问:“要抱吗?”
“…不要。”文璟盯着黎暮衡胸口处的位置连眼球也不转动一下,生怕下一秒泪水便含不住掉落下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了,怎么黎暮衡一开口说话他就止不住地想流泪。
黎暮衡长叹了口气,双臂一弯便将口是心非的文璟搂在了怀里,任由他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裳:
“对不起,小文,对不起。”
文璟的眼泪拼了命地往外涌,他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在黎暮衡怀里大哭起来,双手紧攥着不肯撒手,极怕下一秒黎暮衡就离开了。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文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的声音也突然变调,和往常的他判若两人。
黎暮衡深切体会到了文璟的助,心也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全落在了跟前,他试图将自己的真心的每一个角落都恢复完全,再小心地捧到文璟眼前。
“对不起,我不该冷着你的,是哥哥做了。”
文璟委屈万分,鼻涕眼泪纵横交,漂亮脸蛋也在泪水的侵占下变得花斑一片,什么形象管理,他早忘了个一干二净:“我真的知道了,我下次再也不会撒谎了……呜呜呜呜我好害怕呜呜呜。”
“我相信你。”黎暮衡腾出只手替文璟擦眼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你下次肯定不会再犯了,对吗?”
“呜呜我不会了。”文璟像树袋熊似的扒着黎暮衡的身体就要向上爬,他的身子还在止不住地哆嗦,“太疼了,哥,你打的太疼了。”
“我真的很害怕,小文,我不让你熬夜是因为我真的担心你会出什么意外,夜深人静我们都在睡觉的时候万一真的有什么事你该怎么办?你让我该怎么办?”
“还有撒谎,有时候谎言是真的不能轻易开口的,只要你尝到过一次甜头,那迟早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时候养成了习惯性撒谎就很难改正了,所以答应我,除了善意的谎言,以后都不要随意撒谎了好吗?”
文璟温顺地点头答应:“我不会了。”
黎暮衡好脾气地任由文璟折腾,双腿稍稍分开了些好让文璟扒得更稳:“那时候在气头上没收住力,哥答应你,以后一定不在脾气没控制好的时候动手。”
文璟语塞,瘪嘴小声嘟囔:“就不能不动手吗?”
黎暮衡好笑地看着花猫似的文璟,弯曲手指刮了下他的鼻梁,好笑地转移了话题:“我的问题我下次会注意,但是陆争说你压力大,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文璟抽着鼻子,深呼吸了几次以缓解不断的抽泣,说出来的话让他自己都红了耳朵,“我想证明自己。”
“什么?”黎暮衡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反问了一遍。
证明自己?证明什么?用高考来证明吗?
文璟接着小声解释:“我想和你一样高考考个好成绩出来,你都能事业学业兼顾,那我也可以。”
这样他们就不会说我配不上你了,这是文璟没有说出口的话。
黎暮衡哭笑不得,想开导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你这是何苦呢?”
“就是想。”文璟固执地看着他,眼神坚毅不催。
“…行。”黎暮衡大概也是真的被文璟的坚定给折服了,面露微笑地给予他鼓励,“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想证明自己,既是想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清楚,他就算忙于工作也能兼顾学业,同时也是想让黎暮衡明白:
看,你能为了我做出改变,我也能为了你做我不擅长的事。
毕竟兄弟之间可能不需要势均力敌,而情侣之间的爱意和照顾必然是相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