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身着兽皮、明显正在假笑的家伙顿时面色一僵，撑着脸颊的手也差点滑了下来。</p>
此后，他为之苦笑地摇了摇头，不由得苦大愁深地在心中哀怨起来：“唉，陈师总是如此上头，这分明已到了歇课的时间……”</p>
“嗯鞥——”陈师稍作思量，在沉吟了小片刻后，悠然而笑地吟首道：“便诵道经。”</p>
“是……”众子应答。</p>
当下，在陈师的领诵下，除却郑明外，其他学子也开始齐声朗诵起来，就连子书也重新地打起了精神，暂时不再去想大黄和小白的事情。</p>
只是，那个身着兽皮衣物的小子，却在其中浑水摸鱼。他多数时候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词句，实在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子。</p>
“万物之始，谓之众生呓语，善守者，有死无生，善行者，有生无死……”</p>
在众学子已经开始朗声吟诵时，郑明却还没有挣脱心思，他依旧用右手拖着脸颊、目光空远的望着窗外，也仍在惦记着药铺里的小白。</p>
“不知先生有没有医好小白……”心思变动间，郑明目里的神色也不由为之一黯，心语时更显情绪低迷：“小白尚且不满一岁，又怎能轻易承住生孕之苦……”</p>
窗外柳枝叶动，送来了一缕轻风，微微拂动了郑明颈侧的发丝。</p>
“生孕草……为何人食之无事，兽食之生孕呢？”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郑明不由在心中默默摇头，然思绪一变，却又不经意的想到了大黄，又在心中叹起：“唪……”</p>
“大黄虽病，却也走得突然……不知，大黄离开时，是否快乐……”郑明一门心思都在课堂之外，根本就没关注过书堂里的人事物。</p>
“天道有常，而人无常。”在郑明心有所思时，却隐约听到了一句论语。任他判断，这论语出自道经，而这声音，应是陈师。是以，他也这么下了判断。</p>
只是，郑明虽然下了判断，但却毫无所动。因为在他想来，陈师此时应是正在引领着大家诵读经纶，而自己又不在那里，怎会听见呢？是以，当是错觉吧。</p>
“天道有常，而人无常！”正在小郑明在心里这么认为时，在他耳边却再次传来了一句相同的论语，且相较于之前的那句，这一句的语意又更重了三分，其中更夹杂了少许怒意。</p>
“嗯？”印证得出不同后，郑明不由微微一挑眉头、循声看去。</p>
“天道有常！而人无常！”陈师人随声至，一张愤怒的老脸最先映入郑明的眼帘。</p>
望着眼前极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大脸，郑明不由一怔，下意识地脱口低喃道：“陈师……”</p>
“嗯鞥？”见郑明仍这般迟钝，陈师顿时怒目一瞪，直吹胡子瞪眼地质问道：“正值经纶习诵，子明何以溜神！”</p>
“呃！”陈师这一声饱含怒意的质问，非但令其余观注着这里的一众学子暗自吐舌头，也令郑明在神情一震后豁然清醒。</p>
被陈师一语惊醒后，郑明慌忙起身致礼，如实认错道：“是子明之过，子明知错，请陈师、请先生责罚。”</p>
“唪！”见状，正要再度责怪两句的陈师顿时声息一窒，到了嘴边的话也被他生生咽下，就连已经呼吸进鼻孔内的气息也为之跑了气儿。</p>
“唪！”陈师被自己憋得难受，不由老脸一板地闷哼了一声，这才面目不善、语意也不善地盯着郑明说道：“老夫还在问你，天道有常，而人无常的下一句。”</p>
“是，先生。”郑明恭敬应答，后不紧不慢地回复道：“此为道经三谏，曰天道有常，而人无常；天命有常，而人无常；天纲有常，亘古无常。”</p>
言及此处，郑明稍稍一顿，后接着答辩道：“此三谏之释义虽因人而异、各有不同，但通义而言，天道有常，而人无常，意指天道永存，人或不然……因天道恒久永生，而人生死各异。”</p>
“天命有常，而人无常，通指天之命数。虽无常态，却真实存在，冥冥定数，亦有所驱，似不存之存在……”</p>
“而人之命数，虽有常态而尽皆虚弥，虽有迹可循又无绝必，似存非存……”</p>
“天纲有常，亘古无常，则可释义为，天地纲规恒古不变，但历历衍生存异……意喻天道与众生之间，或许存在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联系……”</p>
说到这里，仍保持着礼势的郑明再次一顿话语，后又礼下三分地说道：“此三谏，虽看似在论说天道纲常往复，实是在解读人性众生。但这，亦只是明面上的解读……毕竟，无人知晓圣先是时的意境，和观点。”</p>
听闻小郑明的阐述，其余众子纷自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地沉默下来，陈师亦缄默良久。</p>
“唪——”缄默片刻后，陈师无奈摇头长叹。但此叹息一处，他的面色缓和了许多：“说罢，是否仍在为小白忧心。”</p>
郑明略有沉默，后轻轻点头地卸下了礼节，但他刚欲开口，却又颇显迟疑地止住了嘴巴。</p>
见状，陈师颇显无奈地在心中摇了摇头，张开说道：“但说无妨。”</p>
郑明稍作缄默，略一沉吟后，面带犹疑之色地挠着小脑袋讪笑道：“也不尽然都是小白……其实，我也有想到大黄，若是大黄尚在，安生未死的话，小白也不会……只是……”</p>
郑明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已经声若蚊蝇般弱不可闻。随之，郑明也失落落地垂放下了手臂，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起来。</p>
见状，无论陈师还是其余的众学子，尽都为之沉默了下来。</p>
另一边，将脸深埋胸前、紧抿着嘴巴的子书，却在望着自己书桌的同时，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小手，又在双肩颤动时流下了眼泪。</p>
“唪！笨蛋小白！”但不待泪珠落下，子书便豁然起身地用袖子抹掉了自己的眼泪，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p>
子书，是大黄的小主人，他有多大，大黄便有多高。大黄陪伴了他无数个美好快乐的日子，而如今，却只剩下了回忆。</p>
而小白，则是村长家的爱犬。它的产父大白，于老而将逝之时吃下生孕草，险险才将它生了下来。此后，小白便替代了大白的位子，成为了大黄和孩子们的玩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