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春分,江南寒烟胧雨,风光绮丽,与北地的凶悍民风不同,南方风俗醇厚婉约,多是文赋丹青,山水滋养出的灵秀诗意。
秋水西流,萧璟等人一路沿运河,泛轻舟而下,于入夜时分,借龙藏浦泊入陵州。
陵州隶属江南道下,曾是六朝古都,四面虎踞龙盘,城中锦绣荣华,一条龙藏浦穿城而过,河水沉碧,好似积着六朝金粉。
龙藏浦河面极宽,两岸挂满了莹莹小灯,裹着软糯歌声、风声桨声,向水中投去昏黄的光,荡起一片烟霭朦胧。
大大小小的画舫菱舟,搅动红尘,一时间,风月无边,众人如坠梦中,在云里穿梭。
水声哗哗,龙藏浦上,一艘巨大楼船占据中央,分浪而来,霸道非常,江上小船分分避让。
此楼船有三层,舱口阔大,船上竖着三只大桅杆。船中灯火葳蕤,陈设布置,金碧辉煌,就连窗格雕镂也是极为精致。
此时自夜幕中缓缓而来,紫雾飘摇,河水沉沉,宛如一艘云舟。
甲板之上,立着些男女,凭栏远眺,面目被云雾遮蔽。
楼船既是天上云舟,人自然都是神仙璧人。
萧璟几人乘的是一艘稍大些的乌篷船,与楼船相向而行。
忽然,龙藏浦上起一阵大风,楼船并未收帆,反而迎风鼓足,猛然一个加速,吃水极深,将周遭的小船一股脑推了出去,萧璟等人的乌篷船也遭了殃。
一时间,龙藏浦上,不分大船小船,纷纷人仰马翻,诗文风雅,尽落了水中。
萧璟眼疾手快,提溜着驾船的老头,凌空蹬几脚,跃上楼船,踩着富丽堂皇的甲板,脚下传来青龙木的坚实触感。
“什么人!也敢上苏公子的云舟!”
萧璟刚刚落下,便被人团团围住,心中计较,这阵风起的古怪,分明是有意为之,应该是为了驱赶江面上的其他船只。
萧璟昂首立着,身边的老头却是吓得浑身发抖,就要伏倒。
“各位大爷,苏牧苏公子的名号,这陵州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的先前,确确实实不知道,今夜是苏公子的宝船游河,否则借小的十个胆,也不敢在这弄水啊。”
萧璟搀住老头,环顾四面,将他围住的,除了些穿黑衣的护卫之外,还有不少锦衣华服,前来看热闹的公子、小姐,议论纷纷。
“真是倒胃口,什么腌臜货色,居然敢污了苏少的云舟。我要是苏少,肯定打断他的双腿,再扔进龙藏浦喂鱼。”
“不要乱说,苏少生得那般好看,肯定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这名少女偷偷用眼角瞥了瞥楼船顶上,金灯如昼之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萧璟将众人的言行看得清楚,不慌不忙。
“什么酥公子、饼公子,你们掀翻了萧公子的船,才是该当何罪!”
“萧公子难道萧霆也来了”
“他和苏少一向不和,如果真是他的人,嘿嘿,好玩咯。”
谈笑之间,从楼船的第三重,轻飘飘地落下一中年男子,无声无息,脚步轻盈,显示出极强悍的肉身力量。
一众黑衣护卫纷纷躬身,让出条道,齐声喊道。
“林教头!”
这名中年男子生得豹头环眼,浑身肌肉饱满,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步步紧逼,仿佛一座大山,压迫而来。
“请问,阁下说的萧公子,究竟是哪位萧公子”
萧璟眉头一挑,他随口一讲,想不到却是无心插柳,于是计上心头,露出玩味的笑容。
“萧公子就是萧公子,这陵州难不成还有第二个萧公子”
这时楼船顶上,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就请林教头将这位少侠留下,再问问他是萧少手下的何人,也好放出风去,请萧少前来叙叙旧!”
姓林的中年男子答一声诺,转头便问萧璟。
“在下林雄安,请问足下高名,是萧公子的什么人。”
萧璟心中思忖,姓苏的与那什么萧霆,必定都是这陵州里呼风唤雨的人物,而且这二人一定有什么过节。
萧璟并不答林雄安,而是故作姿态,换了副笑脸,朝高楼喊到。
“原来是苏少爷,小的先前不知,多有冒犯,还请苏少爷恕罪。既然苏少爷想与我家公子叙旧,怎用得着由旁人转告,小人这就前去禀报。”
“嗯”
林雄安眼角抽动,心中已有怒意。
萧璟此举,一来是没把自己看在眼里,二来是他以一个下人的身份,直接对话他的苏少爷,只等苏牧一答,便等于替萧霆变相折了苏牧的面子。
“足下不愿意相告,必是觉得无酒无肉,招待不周。”林雄安反应极快:“还请入内厅一叙!”
林雄安身子突然暴起,双脚踩住甲板,炮弹一般。
狮子搏兔,全力以赴。
双手爆射而出,劲力凶猛,空气中卷起几道气旋。
林雄安鹰爪毒辣,分筋错骨,就要拿捏住萧璟的肩膀。
他的鹰爪虽有独到之处,是寻常人眼中的武学宗师,但在萧璟看来,却稀松平常,只是刚想做出反应,身子却突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萧璟一个趔趄,上次动用神符的后遗症还没痊愈,此刻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林雄安的铁爪落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