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条山谷。
又闻鹰啸,两只大鹰再现天穹,仍做上上下下盘旋翻飞。
随着日出月落,那些开在岩壁上的血色小花已经变黑,终与岩石一色。
鹰眼锐利,早已看到一个人沿小道而上,步态极为轻盈。这番情景,两只大鹰再熟悉不过。
来者也是一个年轻道士。背上负剑,手执拂尘,吸纳吐气之间,只见鼻翼张合,不闻喘吸之声。可见,这道士虽然年轻,但修为已经很有根底了。
饶是如此,这条小道也还是过于险峻陡峭,小半天走下来,年轻道士也不免汗流浃背,道袍贴身处,尽皆湿透。
听到鹰啸,年轻道士站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两只鹰正从头顶上方飞过,岩壁上掠过两片阴影,竟如流云。
好大的鹰。
不由疑惑,入山以来,一路冷漠荒凉,不曾得见一只活物。不知这两只鹰又吃的什么,竟尔长得如此巨大。又想,不见活物,或许正是被这两只鹰捕杀尽了。
再看远处山峰,云雾缭绕,若隐若现,不知还有多少脚程。
除了负剑和拂尘,年轻道士腰间还挂着一个葫芦。他取下葫芦,举到唇边,这才发现,葫芦中的水已经不多了。年轻道士于是只略略润了润唇,又将葫芦挂回。正要前行,却见前路上走来一位婆婆。
这位婆婆背负一捆柴薪,侧向石壁佝偻着身子,一手拄棍,一手扶壁,走得很艰难。
偏偏这段路非常狭窄,是从倒斜的崖壁上硬生生砍凿出来的,勉勉强强够一个人通行。
年轻道士前后看了看,退无可退,让无可让,而以他刚才腾挪的本事,要从婆婆头顶上方跃过去不难。但婆婆偌大年纪,自己一个晚辈,是不能从婆婆头顶上跃过去的。
正在踌躇,突然看见脚下不远处独独生出一长条窄片状岩石,就像是一柄钝刀天外飞来,前端插入崖壁,大半刀身在外。刀柄处稍稍宽一点点,看上去勉强可立一足。
看见婆婆走得近了,年轻道士不及多想,轻提足跃上“刀柄”,给婆婆让出去路。
婆婆身上负重,弯着腰,只顾看自己脚下,不曾看到前路有人。小道惊险,她还得一手扶壁,就是这般手足并用,也抖抖索索,走得是步步小心。
年轻道士更是看得步步惊心。几次想要出手帮扶婆婆一把,又生怕出声招呼反倒惊吓了婆婆,就还是眼睁睁看着。心想婆婆既然在此打柴,自然熟门熟路,还是等婆婆过去之后好赶自己的路。
眼看婆婆就要从年轻道士眼皮底下走过去了。
偏偏就要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之时,婆婆慢慢转过身来。背向崖壁,想要将背上柴禾靠在石壁上,再以手中拄杖撑在柴禾下面,略微歇上一歇。
山道曲折狭窄,山里人多以背物为主。要是背上负重,无论老少,手里都拿这么一根丁字形拄杖,歇脚时可以放在身后支撑重物。因为一旦负重坐下去,无人助力,很难再站得起来。
这一转身,婆婆才看到了面对面站在那条悬石之上的道士。
年轻道士二十来岁,高挑挺拔,面目清秀俊朗。此时以一足立于突出岩石之上,悬空一足勾膝横枕,双手伸展借以平衡。手中拂尘迎风,身上道袍飘飘,有如仙鹤亮翅。
临渊而立,固然惊险之极。但这样画风,年轻道士自我感觉良好。
但婆婆侧过身的时候猛然看见年轻道士,却吃了一吓,以为半空飞下来一只大鸟,不由自主就往里躲。
这下画风变了。
有经验的人知道,在绝壁小道上行走,如果背负体积较大的物件,反而不能靠里行走。以免背负之物碰撞崖壁产生外力,将人带物弹出路外。
婆婆于山上打柴,自然也是知道的。冷不防会有此一吓,身子往里猛一闪躲,背上柴棍重重撞在崖壁上。将婆婆向外弹出,往下直落。
年轻道士惊得一惊,急忙间伸手来了一个“猴子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