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事,总是事与愿违。在道门中,无来观存在的很卑微。但卑微的存在,不会因为卑微而平安无事。
无来观来事了。
上门寻事的,也是道门中人,道号天来。
天来道人是一个云游道士,在此之前,谁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头,忽一日找上门来。
“贫道听说,无来观三字乃开观祖师亲笔所书观名,你们把个观字去掉了,只留无来二字。就不说你们这一改,把个道观整的不伦不类,单凭你篡改祖师所取观名,也算得上一个欺师背祖之罪。”
天来道人站在观门前场院之中,沉了沉身。于数丈之外以轻发一掌,观门大开之后,叽叽歪歪了这一番话。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无来观三个弟子刚做完早课,正在打扫观院。天旹去往殿堂加灯油,两个油罐都空了。把殿内殿外两个功德箱里的铜子尽数摸将出来,数了数,还不够打满一个油罐的钱。
天旹反而心中窃喜。师父说过,什么都能断,香火不能断。钱不够打香油,二师兄就得去十五里外的白雾镇卖字画。那通常是要带上他去学习讨生活的。
观门大开,都听到了天来道人说话,也只有天旹往门外探了一眼。看到天来道人后,天旹又看了看两位师兄。大师兄抱着一捆柴进了厨房,准备去给师父烧水泡茶。
师父其实没说全,观里有两样东西不能断,一是殿里的香火,二是师父的早晚茶。只不过师父的茶是弟子们于山后摘的野茶,不用花钱买。
二师兄过来把功德箱干脆倒了过来,也没有再抖出一个铜子儿,问天旹,还差几文。
天旹心里阳光灿烂,脸上凄风苦雨,把手掌伸开,让二师兄自己看。天旹手里的铜子儿,打半罐灯油都不够的。而一罐灯油,也仅能维持半个来月。
二师兄拉起天旹的另一只手。天旹打开,空的。二师兄皱了皱眉头,把手中扫帚朝殿门门槛扔了过去。
从殿门出来的是一只肥硕的老鼠,毛光水滑,吃灯油吃的一身鼠膘,爬上门槛显得有些笨拙。扫帚打在门槛下。老鼠不仅没跑,反而直起身来,站立于门槛上,瞪起鼠眼,怒看二师兄。
意思明了不过:道士,你差点打到我了。
二师兄也瞪了老鼠一眼。骂到,鼠辈,偷油吃还在理了?
老鼠似乎觉出二师兄口型不对,“鼠辈”应当不是自己的大名。鼠眼打了两个转。
二师兄有些好笑起来,说道,翟二员外,难道就不是鼠辈了?
观里的老鼠都姓翟,这位翟二员外是位耆老,家族中排行老二,因此架子不小。天启说着,自己走过去捡起扫帚。
“翟二员外。”这回口型对了。翟二员外这才理了理鼠须,溜下门槛,慢条斯理从天启脚旁走了过去。
天旹乘机笑出声来,再憋就要憋不住了。不等二师兄吩咐,自去给二师兄研墨。
无来观三个弟子该干嘛干嘛,这让天来道人大为恼怒。
那怕你是看个耍猴的,这猴耍的不怎么样,您不愿意扔铜板,那怕您喝上一声倒彩,也算凑了个热闹。就在你观门前,不看,不言,这算什么?
鄙视伤的是面子,无视伤的是里子。
“讫止掌门听好了,贫道最见不得欺师背祖之徒。两条路,要么你把无来观这个‘观’字,怎么抹了去,又怎么填回来。要么就干脆摘下观匾关门倒灶,天下之大,想去哪去哪,该干嘛干嘛。贫道也就没来由再找你麻烦。”
天来道人气怒之下,不仅直接点了讫止掌门的名,而且提高了声音。
但这一次,就连天旹也和两位师兄一样,看都没看天来道人一眼。
其实倒也不是无来观三弟子如此托大,而是师父没有发话,观里从来没有遇到这等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装聋卖哑是最好的方式。
“两条路都不想走的话,那就只好和贫道我过一过招了。你们胜得了我,这观名自然就不用改,匾也不用砸。你无你的来,我走我的路。若你们胜不了我,嘿嘿,到时候恐怕就没这么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