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来道人虽然霸道蛮横,但并没当即打入观门,而是说过这话后,留下了七天时间,让无来观思量。
七天的第一天,天旹跟着二师兄去白雾镇上卖字画。天旹的二师兄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只是白雾镇是个小镇子,又非逢年过节,买画买字的人不多。守了一天,只卖出两幅喜联与两对窗花。
那家人小气,娶个媳妇儿,随喜还真就是随喜了。两幅门贴算是白送。画门贴比写喜联剪窗花更费时费力。就连小天旹也觉割的肉痛。不过再加上功德箱里的铜子儿,倒也凑足了打满一个油罐的钱。
第二天,是随大师兄去村里给一个摔断了腿的庄户人换药。村里的人家,看病治伤是不收药费的。不过天旹却啃吃了两个梨子。
梨树村这一带,梨子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梨子成熟的季节,沟沟脑脑都有掉地的梨子。过过往往的人,挑着好的捡起来,衣袖上擦一擦就吃。
不过这时已是秋冬交季,吃梨子的时节早已过了。树梢头偶有零星挂着的,都是摘不到的。那户人家兄弟姐妹好几个,那个比天旹还要小上好几岁的么女,不晓得她又是怎么摘下来,巴巴的要给天旹。
大师兄示意天旹,天旹只好接了一个梨子儿。小女孩又巴巴的要天旹吃。天旹只好咬了一口,换来那小女孩一脸的笑。女孩一脸脏兮兮,但笑起来好看。两只眼睛弯弯的,像二师兄画的福娃。
看到天旹吃梨,那一家人都很高兴。女孩的一个姐姐走了来,给女孩抹了把脸。
“我叫幺女。”临走的时候,女孩追着告诉天旹她的名字。其实这一带人家,最小的娃都叫么,男孩叫幺儿,女孩叫幺女。
第三第四连续两天,是给白雾镇一个大户人家看阴宅。所以要看两天,是那大户提出,若非观内老师父亲自给他看,而是两位师兄的话,两位师兄就得分别看。
这种事,无来观师徒做的不多。但若有人找上门来,能多挣几文香油钱,也不拒绝。反正这类阴德阴功的收入,到头来都是用来礼道敬神。不坏道规。
头一天,大师兄先看。看过后埋下一枚铜钱,算是初定。
其后一天,也就是天来道人七天期限的第四天,二师兄按着罗盘,闭着眼插下的寻龙标,标尖正正从大师兄埋下的钱眼中穿过。
那大户人家惊得目瞪口呆。就算两位师兄是打的联手,也做不到这般天衣无缝。惊喜之余,竟然多付了一倍的阴定。
大师兄很高兴。但二师兄却很看淡,他宁愿去白雾镇卖书画,尽管站上一整天也卖不出几幅,但过过往往的人那怕不买,就只蹲下来翻翻看看,他也满心欢喜。
也倒不是大师兄重财。观里用度,点灯上香,吃喝拉撒,师父是从来不过问的。自然都着落在大师兄身上。
第五天,平平常常。天旹都想不出做了什么。
第六天有点意思了。很意外,是下边村子里那庄户人家最小的女孩儿,也就是那个幺女自己寻到观里来,给天旹送梨子。
梨子只是一个,还摔破了。小女孩有些惴惴,半递半不递的。天旹于是接过来大咬了一口。在树上熟透的秋梨很甜。小女孩看着天旹吃,很开心,弯着眉毛笑。
天旹所以不客气,是他有回报女孩的本钱。他去到厨房,把自己晚饭吃的窝头掰了半个出来,女孩却不见了。
以为女孩走了,天旹追出门去也没见那小小身子,心里奇怪,又回到观里找。找到后院,见到女孩趴在荷池边上,一动不动。原来,女孩见池塘水清,自己捧水洗了个脸。这会趴在池塘边,是在看池塘中的自己。
女孩在水里看到天旹的影子,抬起头来问道,我也能当个道童吗。
天旹一口咬到舌头,疼得嘴角一裂,吸了口冷气。只得告诉女孩,无来观是不收女道童的。
“哪儿有收女道童的道观?”小女孩看着天旹,眼睛里就像落进两颗小星星,不像是随便问问。
小天旹口吃了半天,他倒是晓得就在葵山是有几个坤道道观的,但看小女孩认真的模样,不知是告诉女孩呢还是不告诉的好。正在吭吃。好在女孩的姐姐寻进观来,好歹把女孩带走了。
“我叫幺女。”女孩儿被拽出门的时候,回头又对天旹说了一遍她的名字。事后,天旹很懊恼,那半个窝头竟然忘了给女孩了。
第七天一大早,无来观弟子推开观门,这回,不仅天旹大吃一惊,就连两位师兄也有点不镇定了。
挑事的天来道人尚未到场,小小的无来观门外场院上竟然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