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去监礼司领三十杖……”
“是。”声音有点破,王宝珲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玉昕师太头上的银簪子,喉头又滚了两滚。
“再到内库领一百两赏银。”
“是,谢皇上恩典。”
打三十杖的责罚,自然是奉命传旨。他居然连旨都没宣,就将三宫掌门引进皇宫。
一百银赏银,则是这厮固然没有宣旨,却也算得随机应变。且三宫掌门来得如此之快,多少有些出乎皇上意料。
三宫道长互相看了一眼,这小小插曲,倒也可见皇上此时心境。
天石盛于一个玉盘之上,呈了上来。揭开锦缎,下面是一个倒扣的玉碗,一闲道长看了皇上一眼,轻轻揭开玉碗。
玉盘之上,呈现在眼前的是很普通的一块小石头,只有茶盅大小,黑中间灰,呈半球形状,平面朝下。
得到皇上的首肯后,一闲道长将其拿在手中。平的一面非常齐整,就像一个圆球被一切为二。边缘有些灼痕。球面上也有蚀刻,长长短短,显得杂乱。就这么看去,其貌不扬。
但三宫道长非但不觉意外,反而露出更为肃穆的神色。天降之物,不在其形。
轮番仔细看过,三宫道长会了会眼神,由上清宫掌门一闲道长说话。
“启禀皇上,天石蚀刻,的确是天书。而天书只是两个字。以贫道看,这两个字当是……”
“等等。”一闲道长说到这里,允洪帝却止住了他,看向另两位掌门,“二位掌门也都认为,天石蚀刻果然是天书?”
“启禀皇上,是天书。”
得到一了道长和玉昕的肯定后,允洪帝令三宫掌门背转身子,分别于掌心中写出天石之上所刻天书。
以此时允洪帝的心境,并非要借机考较三宫掌门所修虚实,又或者所言真假。恰恰相反,因天降天石于老屋,所主之事必然非同小可。古往今来,历朝历代,还没有那位皇帝遇到过这样的事件,允洪皇帝如此审慎,情有可源。
“还请三位高德不要多心。”
允洪帝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说的却是,尼玛,朕敕建三宫,钦赐宫匾。汝等三人虽非朝臣,反而得以着紫穿黄,地位不在臣子之下。不给朕拿出点认识来,你们对得起朕吗?
允洪帝武夫出身,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坐了龙庭。积习难改,仍不时会在朝臣面前称一称“老子”骂两句娘。好在对三宫掌门,这“尼玛”二字也只在心里叨叨,从不曾当面出过口。这已经算得很“善待”三位掌门了。
三宫道长当然知道皇上的用意,坦然转过身去。
天下凡能以已之力而改朝换代之者,必是大知大勇之人。而在三宫掌门眼里,当今开国皇上,不仅大智慧还又小聪明。刚才对王宝珲的一罚一赏,既是一例。而三宫掌门也从不曾有过半点想要糊弄皇上的想法。
须臾,三宫掌门写好了,转身伸出手掌。掌中所写都只两个字:
大族
大族
大族
“嗯。”允洪帝点了点头,脸上稍有赞许之意,“三位道长所见相同,其实也在朕之意料之中。然这大族二字,又是何解?”允洪帝接着问道,没有半句多话。
然则这一次,三宫掌门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回话。原因很简单,天石只有一半,天书只此二字,且此二字还不知是上文呢,还是下文。
先说字义。
寻常释义,如果是下文,往上推理,以果而因,或许还可以找出对应。如果是上文,也可往下演绎。但此两个字可为上文,也可为下文。且字义本身不主凶吉,无论是推理还是演绎,结果都可以有很多个。
也就是说,可以是大吉,也可以是大凶。前者如大族运盛,天兴大族。后者如大族之厄,运蹇大族。都多了去了。
三宫道长虽非等闲之辈,在道门中如星璀璨,但据此二字,其实难解天意。
再说天象。
从现相看,星相平和,并无荧惑。从运迹推演,星迹中规,行运守矩。从时辰上看,非子非寅,不主凶吉。一句话,这块小石头凭空掉下来,掉的有些无厘头。就是结合二字天文,也还是莫名其妙。
允洪帝奉道敬仙,奉道教为国教,且身体力行。敕建三宫于京都,并亲授三宫宫匾,正是出于敬仰上天,以求仰合天道。
天降天石,而天意不能解,自然心中大是不满,脸色沉了下来。
三宫掌门也面现惶惑之色。谁也不敢随便说话,只能一副勾头滴水模样。看来,这次主动前来候旨,是自己光着脑壳钻刺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