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没有当面出言讥讽的。
“这又有什么好笑。”好在月光下看不出怒容,天峕正色说道,“我无来观虽然穷,但我家师父说了,世人笑脏不笑旧,笑破不笑补。”
天峕固然说得理直气壮,却又接着补充道,“贫道好歹还道袍不补。你是没看见,这下面梨树村里,和贫道一般大的男孩,多半连衣服都没得穿,整一个热天都打光腚。不信你白天来看,这河里河边,一水的光屁股。那还不把你笑死?”
不等天峕说完,那黑衣女子已经笑得弯下腰去,不过却也没有笑死,连半死都算不上。
“道袍打补丁,就有那么好笑么?”天旹道士终归有点怒了。
“还请少侠息怒。我不是笑你无来观穷,也不是笑你道袍打补丁,你家师父说的对,世人笑破不笑补。”
“那你笑个什么?”
“我不是笑你刚才说嘛的,河里河岸,一水的光……”
黑衣女子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有点夹缠不清,“算了算了,你不是也说了,这天来道人愿意拿一疋青又一疋黄,换他的命。这下可好,你也用不着使出道袍不补这招对付我了,两疋布,都够你观内师父师兄弟一人做几套新的了。”
“贫道也正是这个意思。多谢仙女大侠成全。”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看来这桩买卖有戏,天峕对那黑衣女子道过谢,又扭头对天来道人说道,“对了,还有本观的观匾,是你弄断的。你天来道人好大本事啊,居然一剑断了我家无来观观匾。”
“牧童少侠说的极是,这天来道人本事大着呢,白天一剑断匾,晚上一跪于地。没这么大本事,还真跪不下去。”
“嘻嘻。”天旹听得出来,这牧童少侠的称谓并无讥笑之意,竟尔笑了起来,觉得与仙女大侠有点英雄所见略同的意思了。
“仙女大侠你没看见,这天来道长刚才还冲直我磕头呢。这不折我阳寿吗。吓得我不得不点了他的穴。”
天峕说着,这才又点了一点,解了天来道人的穴。
“贫道……跪的是我同门师兄,有何不可。贫道之跪,那正是……贫道白天犯错,请求同门师兄责罚的意思。”天来道人听得两人奚落,强辩了一句。
天来道人这一句辩,其实包含了两个意思,一个意思是,我与这位小道兄糸出同门,我白天断了无来观的观匾,那也是我门内之事,你却是管不着。
第二个意思,我已经认了门宗了,你要杀我,我这位同门师兄弟未必不打援手。既然如此,你杀得了杀不了,敢杀不敢杀,就是另一回事了。
“嘿嘿。”那黑衣女子自然明白天来道人这话的意思,冷冷一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嗯,对了,既然是同门犯错,无来观的观匾你也得把它给修好了。”天峕说道。这句话,天峕刚才就说了一遍。此时再说,有点暗中配合天来道人的意思。
“无来观的观匾,即使贫道要想将之修好,恐怕讫止掌门师叔也不会要贫道这么做的。”
“那又为什么?”天峕问道。
“这个嘛,三师兄你以后自会知道了。”天来道人说道。
也不知天来道人是不是故弄玄机,但这声三师兄叫出,天峕还是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门中人见面,平辈叫声道兄,很正常。但以位分叫一声师兄,却又不同。
果然,听到这一声三师兄,那黑衣人把剑向天来道人一指,“你以为你胡乱攀上什么三师兄,就能活命了吗。”
说罢,又对天峕说道,“你无来观向来不收观外弟子,你别听他乱扯一气。凭这点微末道行就敢来挑观,必是受人指使,前来探你无来观虚实。偏偏你早上又使了半招牧童遥指,让他看出你无来观底细,因此是非杀不可。”
“这个……他要探个深浅又为的什么?”天峕听得黑衣女子这么一说,楞了一楞。
天峕虽然没想这么多。但有一点,在道门中,至少在葵山,无来观所习是没有人知道深浅的。不然,何以被葵山道友称之为“梨园子弟”。
“他为的什么,”黑衣女子四里听了听,接着说道,“却也不便在此追究。先不说这个了,这天来道人如果叫得你一声三师兄,那你却也叫得我我一声二师姐的了。”黑衣女子又说道。
“叫你一声二师姐?”天峕越发摸不着头脑。
黑衣女子却没有回话,而是以手中长剑在水中轻轻一点,挑起一股水流,直向天旹而来,仿若“青龙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