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爷从椅子上占了起来,他一手握枪,一手抚心行礼。
这是翰北武士决斗前的礼数,拓跋风瑞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父亲这样做过,虽说自己还是翰北汉子的面孔,可心中,他早与正南人无异。
还是抚心回应了赵爷,他解开披风,便有长公府的仆人上前接过,又摘下斗笠,露出那如刀削一般坚毅生硬的面庞。
“赵爷,此战,慎重呐……”季河的声音若有如无般传入了赵爷的耳中。
赵爷一笑,回应季河的只是自己架起的枪势,枪锋闪着寒光。
拓跋风瑞单手卧刀,缓缓推下外面裹着的小鹿皮,而后又将无鞘的刀架在腰间,以赵爷从未见过的反手姿势,握着刀柄。
两人相距约有十步,刀不能及,而枪则易至。
“呼。”
二人几乎是同时吐出一口气,而后突然暴起,拓跋风瑞一步踏出半丈之远,一抹光弧在他腰间闪烁,这是他从翡翠十三卫中学到的拔刀术,反手握刀,出刀远比正手出要快的多!而同样不出他所料,面对着几乎是眨眼而至的刀光,赵爷似乎已是束手无策。
可下一刻,赵爷突然后撤一步,季河会心拉开太师椅退到一旁,而赵爷后扯枪杆,握住枪头七寸位置,另一只手挽着枪杆,反手对上了拓跋风瑞的刀刃。
叮!
刀刃劈在乌金的枪杆上,枪杆微颤,刀鸣清脆。
“好刀法!”赵爷出声称赞,但自己手中招式马上变化,以退为进,正手握着枪杆,挽着劲风阵阵直刺拓跋风瑞的胸口。
见得那枪在赵爷手中好似一条灵蛇上下翻腾,饶是拓跋风瑞也不禁暗暗感叹赵爷枪法的绝妙,不过,现在可等不得他的钦佩,因为那枪芒瞬息之间就来到了他的胸前。
怒吼一声,拓跋风瑞双手握刀,直砍向那枪的七寸之位。
赵爷手中的枪锋忽地止住,还是在北九楼前的那一招,他的招式变幻莫测,让人难以捉摸,银枪忽地后收,他一个转身已反握住长枪,以枪杆接上了那一刀。
“两招了。”季河心中默默记着,他发现赵爷竟然起了战意,随手扯下了身上的软甲,只剩下一件布衣。
季河面色一变,他朝着两旁甲士使着眼色,可那些甲士哪顾得上这些,早被赵爷舞动的银蛇所吸引。
赵氏枪,形于水,从于云,千变万化,又不失刚烈之意。
“赵爷,几年不见,这两招却没了当年那番锐气!”拓跋风瑞退出几步之外,调着气息笑道。
“年少以为锐,成年方为器。”赵爷小口吐息着,这样方能稳住打斗中紊乱的呼吸。
“好!”
拓跋风瑞一声赞叹,自己又拔刀而上,他始终牵制着赵爷的枪,因为他知道一旦令长枪能够施展开来,那么自己必败无疑。
长枪制刀,这是武家至理。
可就算是这样,仅凭自己能够施展的三尺,赵爷游刃有余,枪锋刺出幻影,连连几番化解了拓跋风瑞凛冽的刀光,并且已显现出了上风之势。
“七招……”季河在一旁看得冷汗连连,这绝对不是宫中那位想要看到的结果,告病离朝的赵爷甚至远胜当年江南一战!
又是一番刀枪交错,拓跋风瑞忽地停下了,他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赵爷,而赵爷则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冰冷。
“我输了。”赵爷轻声道。
此话一出,十数甲士,连同季河都不禁大吃一惊,方才明明是赵爷占着上风处处压着拓跋风瑞,而且那第七招也是不分上下,为何赵爷突然认输?
季河定睛一看,才发觉不知何时,赵爷的衣摆处已经浮现了一抹殷红。
血如莲花在衣衫上扩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赵爷拄着枪,一手捂着腰间,无奈地笑了。
拓跋风瑞手里握着两柄刀,一柄在右手是那柄翰北弯刀,而另外一柄则是一柄细长的正南长刀。
“夺刀!”一名甲士恍然发觉自己腰间的刀被人抽了去,他大喝一声,连同着其他甲士执着长戈逼向了拓跋风瑞。
“止步!”赵爷怒喝,“连刀都被人夺去!有何面目留在天策军!卸了你的盔甲,滚出长公府!”
那甲士显然没想到赵爷会是这般反应,其他甲士听到赵爷的话很快便退了回去,因为他们本身就只是作势,从一开始赵爷就告诉了他们只是比武,既然是比武,那外人便不能插手。
尤其是在败了之后还以众欺人,更是为赵爷所不齿。
可那位甲士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被夺刀的愤怒已经冲散了他的理智,他挥动着长戈就要砍向拓跋风瑞的脑袋。
拓跋风瑞忽然伏身,犹如猎豹一般扑了出去,右手持刀暴进,一刀刺入了那名甲士的腹中。而后趁那甲士不能动作之际,他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那甲士的脑袋。
“赵爷令我杀人,我杀给赵爷看,不知此番,赵爷能定我何罪?”
他拔出那柄翰北弯刀,刀刃一振,血液便从刀上滑落,那一层薄薄白雾覆在刀上,像是凝结着霜雪。